男人掌心向上,摊开的手掌上是半截断掉的流苏链。
是刚刚托盘掉落瞬间,被慕连枝碰触摔飞出去的。
萧廷瑞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来逛个金店,刚挤入人群都闹不明白怎么回事就先飞来这么一个物什,接了,他本能地就递了回去:
“小姐,是你的吧?”
询问的话语却是肯定的口气,因为此时,慕连枝的手中就握着那支流苏金步摇,说话间,男人的手还又往前递了递。
“谢谢。”
缓缓直身,不着痕迹地将手中的金簪倒了个手,慕连枝才伸手去拿。
不想,还没碰到链条,手腕被人一把攥住了:
“连卿,是你?”
谁?
一愣,慕连枝这才看向了对面的男人,男子一袭银灰色绣竹纹的素色锦袍,身型修长,面容俊朗,气质华贵,人群中有种鹤立鸡群的既视感。
应该非富即贵。
而此时直直望着她,黑幽的眸子都在放光:
“你不记得我了?”
“啊?”
惊叫了一声,遍寻记忆,慕连枝也没想起这么个人:
“公子,你认错人了吧?”
后退着拉开两人的距离,转着手腕她本能地想挣脱,男人却明显越发激动,手下的力道都不自觉加大了:
“卿卿,是我啊,青云山、青云观,绿草卿卿,你真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那个,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地好苦……”
一急差点报出自己的真实名字,最后他却只是提点地伸手点了点自己。
他本名萧廷瑞,是当今圣上的第四子,多年前,一次去青云山游玩,在青云观借宿的时候偶遇了她。
当时他因中暑身体不适,差点昏厥,是她给了他一个竹筒水囊,还喂了他一颗解暑的药,他才缓过劲来,两人也因此结识,相谈甚欢。
萧氏多出皇亲贵胄,尤其是在炎京及附近,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当时他把“萧”字拆开了用了“草肃”的化名。
那几天正巧临近七夕节,青云观人很多,他们还一起放过纸鸢,那两天,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快乐的。
【草肃连卿,绿草卿卿】
当时,他们还各自在草地上留下了名字,她还戏谑地说两人的名字跟环境挺配,最后,草地上就变成了这八个字。
隔天,她突然就离开了。
这些年,他几乎把连姓的适龄女子查遍了,始终没有找到她。
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再见她比记忆里的更明艳动人,整个人都像是笼着一层光环,美得让人窒息。
萧廷瑞是真激动,慕连枝也是真地懵:
“那个……有话好好说,你先放手。”
这时,一直傻愣着的春苗也回过神来了,上前就去帮忙:
“公子请自重,我家夫人不姓连,不是你能随便碰触的。”
“夫、夫人?”
身体一僵,萧廷瑞脸上的笑意都皲裂破碎了开来:
她、她嫁人了?
这时,跟萧廷瑞一起的另一名男子也上前,提点地就拉了下他的衣袖:
“四哥,注意风度,很多人在看呢。”
两人被分开了,浑浑噩噩地抱拳,萧廷瑞眸光呆滞、还像是丢了魂一般:
“在下失礼了,夫、夫人莫怪。”
“无妨。”
点了下头,慕连枝就示意冷云把链条接了过来,随后,一行三人就往门口走去。
一脚都只差踏出了,身后男人的声音再度传来:
“夫人留步。”
慕连枝回身,就见还是刚刚那两人:
“刚刚是在下唐突了,恕在下冒昧,不知能否告知夫家贵姓?改日定亲自登门赔礼致歉。”
男人态度很是恭谦,视线却一动不动,眼底的疑惑跟痴迷更无从掩饰。
显然他是没死心。
此举何止是唐突冒昧,奇怪的是,慕连枝竟没觉得反感,她正纳闷,春苗已经急切地挡到了她前面: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礼?我们是平勇侯府的,还能骗你不成?”
凶巴巴地吼完,回身,春苗扶住了慕连枝还偷偷拽了拽她的袖子:
“夫人,我们回府吧。”
一个小动作,慕连枝心却不由得咯噔了下:
春苗怎么这个反应?
她跟这男人莫不还真是旧识?
眸色一闪,猛不丁地她却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熟悉冷眸,慕连枝这才发现二楼的围栏处竟然也围了不少围观的人,正对门口、最显眼的就是北堂翼。
今天的他穿了一身浅色偏白的简约劲装,长身玉立,清贵卓然,手里擎着一只玉杯,明明姿态随意,却给人一种睥睨天下、遗世独立的孤傲感。
而他身后还站着影风。
一身御天阁标志性的黑色绣银边的装束让两人周遭三米内都空无一人。
他竟然也在?
他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
目光隔空交汇,慕连枝的心猛地就窜跳了下:
坏了!
要露馅了。
她刚刚的举动或许能瞒过普通人,却不太可能逃过他的法眼,更何况他还是站在制高点的二楼?
转身,慕连枝落荒而逃。
动作太急,门口的台阶处,一个不小心她就被绊了下:
“哎呦~”
灵光一闪,而后,慕连枝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自己有些歪扭的翘头鞋上:
她怎么没想到呢?
街上没有成品鞋店~
这个时代的鞋子布艺为主,款式简单还没高跟鞋,说句不中听的,真要吭哧哼哧走上一天路,一天能废一双。
小型消费品最适合她。
“伤到哪了?你没事吧?”
想得太过入神,半天,慕连枝才发现自己身体还维持着半弯的姿势,视野里是男人银灰色的衣摆跟停在半空的手掌。
“没事,谢谢。”
诚挚地回以一笑又点头道别后,慕连枝才开心地带人大步离去,也没察觉身后一直有两抹视线久久不散,一抹低落,一抹阴沉。
……
此时,平勇侯府,忙活完手头的事务,听着先行回来小厮的汇报,姜氏是越想越生气,桌上随便拿了本账本,就直接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进门,她就把账本摔在了小几上:
“母亲,天天瞧人脸色,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翻搅着银耳甜汤的手一顿,老太太给一边的康嬷嬷递了个眼色,随后,一碗甜汤递上,屋里伺候的其它丫鬟也陆续退了出去:
“还没酷暑火气就这么旺,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