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圈走下来,德福公公也惊得眼珠子差点没当场滚出来,却也只能实话实说道:
“大人,这滴血认亲之法恐有不妥。”
“这水是老奴让小李子亲自去随机挑了两家店铺取的、随机用的,可保证人、水绝对无问题。”
“按照此法验证,大公子、二公子均为老夫人所出,兄弟二人的血又不相融,老奴并无生育能力,在场却有至少两人跟老奴的血相融。”
德福公公眼神一个示意,小李子就把一个侍卫跟大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给点了出来,言下之意这两人跟他的血是相融的。
事实上,这两人他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大人,此法不可行。”
示意手下把压了记录表纸张的血碗都交了上去,德福公公就转身又回了屏风后。
滴血认亲居然不可靠,最大的杀手锏成了鸡肋,这一刹那,在场所有人的三观都是被颠覆的,连府尹内心都是又懵又崩塌。
此时,慕老适时出来给解了惑:
“大人,老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慕御……慕大夫请讲。”
抬手,包大人的态度十分恭敬。
“大人,老夫这三年在外游历,曾意外受伤在一个小村子休养过,当时就遇到过这种情况,听闻有些人生来就是具有‘万能血’的,简单点说,就是他们的血可以与世间所有人相融。”
“所以,滴血认亲并非不准,只是不可作为唯一的标准。”
“而且,这世间拥有万能血的人的比例应该还不少,只是以前大家可能都没遇到、没验证过才不知情而已。”
“以前老夫也没认真思索过这个问题,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
“所以,血相融的人并不一定有血亲关系,但血不相融的人定然没有亲缘关系,所以,这位公子跟小女的血都跟老夫人能相融并不稀奇。”
“这不能说明这位公子是老夫人所出,当然,也不能说明他并非老夫人所出,这位公子是与否,还得请大人明断。”
慕老一解释,众人心下也都了然了,原本的疑惑、惶恐跟各种猜测也就随之消散了。
当然,他们不会想到,慕连枝的那一出意外根本不是意外,是她早有准备,事实上,是她的血有问题,想融就融,就不融就可以不融。
事情也又回到了原点。
随后,凌文湛验证了笔迹、胎记、文采跟一些方面的事实证明自己的身份,但因为滴血认亲都不准,这些方面,不用别人说,几名官员都不能保证不存在造假。
最后,包大人还是将论断的选择权落在了侯府一行熟悉的人身上,然而除了老夫人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其它人都是不置可否、却也不敢保真。
此时,北堂翼出声道:
“大人,若是连身边最熟悉之人都给不出真假的准确答复,外人谁又能说得准?不如投票决定吧!让熟悉的人在真、假之间先做出判断,您才好依据结论酌情处理。”
“另外,侯府还有两位出阁的小姐呢,也算是长时间相熟的人了,不妨也请她们来给出个结果。”
“侯府应该也没异议吧?”
“就算真假五五开,也还总有个直觉跟偏向吧!”
“外形、声音、身高这些天生最不能改变的东西变化如此之大,其它都是一面之词,笔迹也可以模仿,就是当年科考的卷宗,侯府之前可是有个在翰林院行走的侍读学士,要走点关系、偷梁换柱都不是不可能,老夫人爱子心切老眼昏花,被有心人利用也说不定。”
“至少站在一个外人的立场,本大人是无法接受这么多不同的人是当年颇具风华的凌二公子。”
“至少也得听听多数熟悉人的准确判定再下定论,对吧?”
北堂翼一出声,谁敢说不对?更何况他说的也在理。
屏风后没提出异议,包大人就差人去办了,而且很贴心的,怕众人面子上不好看或者彼此影响判断,包大人给几人也以屏风隔开了,让他们仔细斟辨、甚至可以当堂提问后再下决定,决定也是在纸上写出,不记名。
给出的结果就是画个“圈”或者打个“叉”,给所有人留了余地跟颜面。
桑夕跟凌尉迟各自问了个问题,都是十多年前甚至小时候的事儿,老夫人跟凌文湛都以为两人就是装装样子,所以凌文湛也没细想,想不起来就随口一答,殊不知,两人问出的问题都是经过挑选、极其深思熟虑的。
面上没表示,心里都各自有了主意。
府衙周边一直被认为是京城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住的都是有钱有势的,辅国公府跟桑府离地都不是很远。
很快,凌菲儿就被请来了。
乍见凌文湛,虽然之前她已经听母亲说过也早有心理准备,猛不丁地还是被吓了下,但面上她努力没表现出来,凌文湛跟她打招呼,她也点头回应了。
包大人说了请她来的原因,她眼角的余光扫过众人,见老夫人直冲她点头,姜氏没明显暗示却是双目圆瞪明显透着紧张,她脑子也飞速转了起来。
之前花硕蕾的事儿让她伤透了心,现在她对侯府一家其实都很有意见,根本不想掺和与其有关的一切。
但既来之则安之,躲不了,她还是权衡了下利弊。
她其实心知肚明这次公审的原因,也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她那个不幸死去的二叔,淡淡的视线扫过一边的慕连枝落在正中间坐轮椅的凌文湛身上,就在她打量着、想着问个什么问题才能过这一关的时候,猛不丁地就发现凌文湛好的那一半脸上、靠近鬓角处的一颗黑痣没了。
很快,老夫人一行三人的纸条陆续收了上来,搁在三人座位间的遮挡也撤了去,几位大人依次过了眼之后,包大人才又看向了台下:
“世子妃,不知您可否已有定论?”
“大人,我与二叔男女有别,平日交集本就不多又长时间不见,一时也无法给出确切答复,他与我二叔确有几分相似,不过,我记得二叔这里有颗痣,他却没有……”
她伸手一指,意思、态度其实都已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