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种瓜得豆
作者:宣南   一叶扁舟寄余生最新章节     
    漾漾最近发现十年的快递越来越多,而且她都不拆封,全堆在墙角。
    今日见她又抱回两个快递往地上一放,就拿着手机走去阳台打电话,不过电话似乎没接通,她又很快进了屋,坐在书桌前。
    漾漾忍不住说:“十年,你不会偷偷中了五百万吧?”
    “我可没这个命。”
    “你这些快递,要不要我帮拆?”
    “不拆,到时候都退回去。”
    “为什么?”漾漾来了兴趣,挪了凳子到十年边上。
    十年看着那堆快递,答非所问:“我是不是可以直接拒收?如果我直接拒收,买家应该可以收到退款吧?”
    “得自己申请吧?”
    十年揉了揉太阳穴,说:“真烦。”
    “来,说给我听听,到底是谁寄的快递,让我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叶十年女士也心烦了?让我,知名情感专家严漾漾女士为您答疑解惑。”
    十年摇头道:“一个幼稚的小朋友。”
    “年轻的弟弟?”漾漾来了兴趣,“帅吗?”
    十年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了漾漾,谢谢你,别八卦啦,我会自己解决的。”
    漾漾又凑近了一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十年,可怜巴巴地说:“十年,说说嘛,到底是谁啊?帅不帅啊?我认识吗?这么拼命送礼物,是想用金钱腐蚀你啊?”
    十年简洁地回答道:“帅。你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给我寄快递。”
    漾漾忍不住摇摇头,“这也太不懂你了,居然不知道我们叶十年女士最不吃这套的吗?”
    十年无奈地想,她一开始的拒绝是正确的选择,她和小舟,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于小舟这种幼稚的行为,让她无奈又好笑。
    小舟下了戏,看见十年的未接电话还有信息,忍不住笑了。他还没来得及卸妆,就给她打去了电话,那时十年都准备上床睡觉了。
    “是我,于小舟。”
    “我知道。”
    “喜欢吗?我买的那些东西,有好几本书,你应该会喜欢的。”
    “小舟,别再给我寄东西了,你申请一下退款,我把这些东西都退回去。”
    “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给我寄这些,但是我的身份不方便接受你这些礼物。”
    小舟顺着她的话说:“那就换成可以接受的身份。”
    十年有些生气了,压着声音说:“难道我的身体和感情,也是可以买卖的物品吗?”
    小舟这才觉得自己的话有歧义,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主动联系我……”
    十年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说:“别再寄了,不然我该讨厌你了。”
    小舟有些难过,又有些害怕,怯生生地问:“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做你才不会讨厌我。”
    十年叹了口气,看着楼下那一盏盏路灯,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晚上。
    就在这条路上,孟子昂让她一起去加拿大,于小舟说他喜欢她。
    十年闭上眼,不再去想,淡淡地说:“先说这些快递怎么解决吧。”
    小舟拿她没有办法,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害怕她真的不再理他,颤颤地说:“那些吃的你分给大家吃了吧,别放坏了。其他的东西先放你那,等我回平城的时候再找你拿。”
    十年想着那堆快递,别无他法,也只好无奈地说:“行。那先这样吧。”
    “等等,你先别挂电话。”
    十年睁开眼,看着楼下的路灯,脑海中浮现出小舟那张脸,她轻叹了一口气,说:“还有什么事吗?”
    “你真的开始讨厌我了吗?”
    十年听着他委屈巴巴的声音,心没由来地软了,叹了口气说:“别再这样了。”
    “那你不要讨厌我。”
    十年认命地说:“现在还没有讨厌你。”
    “以后也不行。”
    “不一定有以后。”
    小舟一颗心被她揉得无处安放,叹道:“叶十年,你真是个冷酷的女人。”
    十年笑了笑,顺势打了一个哈欠,说:“先这样吧,困了。”
    “晚安。”
    “再见。”
    小舟挂了电话还忍不住嘀咕,十年真是个冷酷的女人,连“晚安”都不舍得说,只说“再见”。
    十年没有再收到小舟寄来的快递,那天她抱着电脑从图书馆回到宿舍,想起小舟说这些快递有食物,她就和漾漾一起把那一堆快递全拆了。
    漾漾看着那堆辣条、巧克力、曲奇饼、书、水杯、乐高,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她叫不上名字的小玩意儿,满肚子的疑惑。
    “十年,这些都是一个人买的吗?”
    十年也看着那一堆东西,也想不通,她觉得于小舟大概就是打开购物软件随便买的。
    漾漾又说:“送女孩子,为什么不买口红这些?”
    “这该问送礼物的人。”
    “那你问问看。”
    十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两人继续拆着包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终于拆到了最后一个包裹,居然又是个跨境包裹。
    漾漾看着那个包裹严实的大盒子说:“这得装了多少本书啊?不会给你寄了一整套《莎士比亚》之类的吧?”
    十年拿出小刀,小心地拆封着包裹。
    漾漾突然“哇”地发出一声惊叹,她指着包装盒上那个巨大的logo说:“我收回刚刚的话,他很会选礼物。快打开看看,是哪一款。”
    十年摇了摇头,看着包装盒上的标志,说:“还是别了吧,万一弄坏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赔。”她觉得自己给于小舟打电话那天,话说得轻了。
    “他都送你了,怎么还会让你赔?”
    十年扭头看着漾漾,还不等她开口,漾漾就举手投降说:“我错了。他要不要赔是他的事,但一切得按照叶十年同志的标准。十年,你这样算不算霸权?”
    “什么?”
    “我觉得有时候你不是想追求一段平等的恋爱关系,而更像是一段‘你说了算’的关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在追求你舒适的时候,是否也在压迫了对方?所有的一切,得按照你的时间、空间和价值判断?”
    十年点点头,认真地看着漾漾,说:“我觉得你说得对,我的恋爱观不够纯粹,含有过多的自我承认需求,所以我没打算谈恋爱。”
    “你这是逃避。”
    “逃避并不可耻。”
    “但是逃避很可惜。你想想,人就这一辈子,到我们这都快三十岁了,更应该是放开手脚及时行乐的年纪,再晚几年,连哈哈大笑我们都会觉得很累。”
    “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寄托在他人身上,或者说虚无缥缈的爱情身上,未免过于被动了。”
    “难道你现在不谈恋爱,就没有为他苦恼吗?”
    “它?爱情吗?”
    “送礼物的男生。”
    十年自嘲地笑了笑,说:“如果真谈起恋爱来,可能只会更痛苦。反正人生免不得遗憾,不如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自身的发展当中。”
    两人都并没有试图说服对方,只是在表达的自己的观点,谈话也就到此为止。
    十年把零食留了些给漾漾,剩下的送给了学院准备去支教的学妹。那些书啊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工艺品,她用一个纸箱子装好,等着小舟回平城来取。
    只是那个包,她不知道如何处理,放在宿舍也觉得不安全,她真怕突然有人入室盗窃,她可不想再背负莫名的债务了。
    想了想,十年又给小舟发了一条信息:“麻烦有时间回我电话,谢谢。”
    于小舟看见十年信息的时候已经零点了,他有些发愣,怎么又突然要他回电话。
    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有空给十年回了电话。他本来还觉得三点给她打电话不太好,但她都说了让他有时间回电话,所以他就有些放肆了。
    十年那天没去图书馆,在宿舍里看书,也看着那个包。
    听到电话的振动,十年拿出手机,看着“于小舟”三个字发呆。她没有第一时间接起电话,而是等到他打来第二个的时候才接。
    “是我,叶十年。”
    小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但还是平静地说:“怎么了?我可没有再买快递了。”
    “那个包,我寄给你吧,放在我这总觉得不安全。”
    “没事,等我回平城找你拿。”小舟撇了撇嘴,原来是为了这事。
    “那你什么时候回平城?”
    “还不知道。”
    “马上放假了,我和舍友都不在宿舍,放宿舍里不安全。要不然,你给我一个地址,我寄给冯季铭?还有其他那些东西,一起打包寄去。”
    “不行。”小舟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
    小舟才不会说,如果她都寄给季铭了,那他就没有和她见面的借口了。
    可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只能无理取闹:“反正就是不行。”
    “小舟,别这样。这个包实在太贵重了,放我这我总是提心吊胆的。”
    他差点脱口而出“我不让你赔”,但想起上次的对话,他还是退了一步说:“那我让季铭去找你拿,只拿这个包,其余的等我回平城再去找你。”
    十年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说:“那行,你把冯季铭电话给我吧,我和他联系。”
    面对他的无理取闹,十年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宽容。
    挂了电话,她又想起和漾漾的对话,她觉得漾漾说得没错,她所追求的是她观念中的平等关系,或许从一开始就意味着是以她为主的关系。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决定不再去想这个问题,眼下她得先解决这个包,还有她的毕业论文。
    至于爱情的事,她任性地想了想,不如就交给命运。
    十年给季铭打了电话,约了他的时间,把包给了他,这才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她给小舟发了条信息:“包已交给冯季铭,其余物品你回到平城记得来取。另:我近期准备返家,八月底才会返回平城。实在抱歉,只能八月后你回平城时,再将物品转交给你。”
    小舟看着十年发来的微信,她打字总是用的书面语,而且标点符号齐齐整整,总给小舟一种她在写信的感觉。
    小舟回到:“没事,我近期应该不会回平城,还在西北,过段时间会去东海。若八月后回平城,我再联系你。”
    处理完这一切,她又去见了陈老师一面,汇报了自己近期的论文进展,这才坐上了回桂城的火车。
    七月的桂城,几乎日日高温,偶尔还会落几滴雨,带不了多少清凉,反而更加闷热。
    十年回到桂城的时候,谨华已经填好了高考志愿,她超过一本线的分数不多,和十年商量了之后,决定报考桂城的会计专业。
    本来十年想让她报桂城师范的中文系,这样之后就业考公或者做老师,都比较方便,而且读研的话,她也能给一些帮助。但谨华说想学财经类的专业,她也就不再坚持。
    十年和谨华每天一早就出门去给罗汉果授粉,谢保德被留在家里做好后勤。
    之前虽然头疼,但每天他都闹着要去地里,十年没回来的时候,谨华的确也犟不过他,由着他去,但十年一回来他就彻底老实了。
    两个人提了一大壶水,穿着长袖、戴着草帽和口罩骑着电车往地里去。
    刚到自家种罗汉果的山脚下,太阳已经升上来了,两姐妹边走边谈笑。
    谨华笑道:“姐,我怎么劝我爸他都不听,只有你能管得住他。”
    十年想了想,说:“他还把你当小孩。”
    “姐,我觉得你就像我们家的定海神针。”
    十年被她逗笑了,但一想到自己尚未能真正做好这“定海神针”,想到自己的毕业论文,又忍不住有些郁闷。
    今天的花不算多,两人动作又麻利,刚过十一点就收工回家了。回家路上,两人路过自家的菜地,又摘了一些黄瓜、西红柿和辣椒,这才笑盈盈地回了家。
    “爸,做好饭了吗?我快饿死了。”
    十年刚在家门口停好车,谨华就开始叫了,大门洞开,却没听见谢保德回话。
    谨华疑惑地看了眼十年,十年说:“可能在厨房,没有听见。”
    两人进了屋,就见谢保德呆坐在沙发上,桌上已经摆好了菜。
    十年和谨华都吓了一跳,担心他是不是头又疼了,或者有其他的不舒服,忙上前去。
    谢保德这才回过神来,开口道:“你们回来了。”
    谨华拍着胸脯说:“爸,你快吓死我了。你怎么坐在这里发呆呢,叫你你也不应。”
    谢保德忙尴尬地笑了笑,也没招呼两人坐下吃饭,也没说话。
    十年满肚子疑惑,谨华先急着开口了:“先吃饭吧,饿死了。咦,爸,你怎么拿了四个碗?谁来我们家吃饭吗?”
    她话音刚落,从后门走进来一个女人,谨华没见过这个人,但十年还记得这张脸。
    这张脸多了许多皱纹,比她的实际年龄要老上许多,满脸都是挂不住的憔悴和伤痕,头发也是稀稀疏疏地在脑后扎成一个揪揪。
    十年从震惊站起身,那女人对她笑了笑,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甚至不懂该不该笑。
    恍惚中,十年听见谢保德说:“谨华,这是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