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第一天,十年在小舟怀里醒来,一睁眼就看见小舟在看着她。
这无疑是个良好的开端。
十年也觉得很满足,笑着说:“你怎么醒这么早?”
“还不是昨晚体力消耗太多,肚子饿了。”
十年闭眼笑了笑,无奈地说:“好了,起床吧。今天不是要出门看电影、逛园子还有按摩吗?”
“行,你这是要对我进行军事训练啊。”小舟坐起了身,笑笑说,“那我们出门去吃早餐吧?我想吃学校食堂那家小笼包。”
“好。”
许久没回来学校,十年觉得学校显得冷清了一些。不过两人到食堂的时候也已经是十点了,又是元旦,早起的已经吃过了,晚睡的还没有起,冷清倒也正常。
食堂里只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人,连窗口的阿姨都开始打起了哈欠。幸好小笼包还有,两人一人一笼,又要了两杯现磨豆浆,味道倒是没怎么变,依旧很合两人的胃口。
小舟夹起一个包子,仔细地瞧了瞧,问道:“十年,做包子难吗?”
十年喝了一口豆浆,这才说道:“挺难的吧,做面食对我来说都很难。我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一次谨华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些面粉,和我说想吃包子。我以前在电视里看过和面,就放水和面,可是谁知道,还有酵母这种东西,最后蒸出来的包子可以用来砸钉子。而且,我开始以为是蒸的时间不够久,就一直蒸一直蒸,还把锅给蒸干了。”
小舟听得哈哈大笑,道:“锅蒸坏了?”
“没,就是刷了好久也没刷干净,还好我舅粗心,回来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会不会是舅舅发现了但不想批评你们?”
十年睁大眼睛看着小舟,点头道:“也有这个可能。不过我和谨华真的刷了好久,应该是真没看出来。”
小舟一想到十年和谨华两个人面对那口锅手足无措担惊受怕的样子,既觉得心疼又觉得好笑,他清咳了几声,问道:“那你们怎么处理那些包子?”
“趁我舅还没回来,拿去喂猪了。”
小舟看着十年,吞吞吐吐地道:“十年。”
十年抬眸看着小舟,答道:“嗯?”
“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
十年用手撑着下颌,好整以暇地看着小舟,就那样上下打量着他,看得小舟心里发毛,颤巍巍地问:“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十年摇摇头,开口道:“小舟,你知道我们那边娶媳妇得多少彩礼吗?”
小舟坐直了身子,认真地问:“多少?”
十年笑了笑,放下手继续低头吃完了最后一个包子,缓缓地说:“过年你能有多少时间?”
小舟笑笑说:“等会我就问林姐。你还没说呢,得多少彩礼?”
十年抬眸看着小舟的眼睛,轻声说:“我还没打算结婚,没有了解过。”
小舟撇撇嘴说:“好吧。”
“不过,就算我要结婚,也不会在乎这个。”
小舟噗嗤一笑,心里实在美妙极了,虽然他真的不敢再贸然求婚,但或许哪一天他能等到十年向他求婚?
新的一年,新的梦想,新的期待,小舟满怀信心。
两人吃过早餐就打车去逛园子了。
平城的1月仍旧是寒风四起,但今天天气好,阳光普照,又恰是元旦,虽是寒冬腊月,园子里也还是挤了一堆人。两人先上山逛了逛,山上人倒不多,这个季节大家都是直奔山脚下那结冰的湖面。
小舟虽然只有一只手,但还是劳心费神地给十年拍了一堆很满意的照片,还非得趁没人的时候和她拍接吻照,臊得十年满脸通红,急着要下山了。
两人慢悠悠地往山下走,十年的腿也泛了酸,这大冬天的没做热身,还真是容易伤着肌肉。
山脚下果然游客更多,结了冰的湖面上挤满了冰嬉的游客。冰面耀眼,两人戴上了墨镜,这才走到了湖面边,笑声也越来越近。
小舟见大家玩得开心,也有些跃跃欲试,十年不敢让他去冒险尝试,指了指他那还绑着石膏的手,提醒道:“你忘了上次复查医生说什么?”
小舟笑了笑,立马说:“医生说恢复得挺好。”
十年小心地扶住他,说:“要不我提醒你?医生说好好保持,不要磕着碰着,不然前功尽弃。”
小舟撇撇嘴,无奈地说:“那你去滑,我在边上看着。”
十年摆摆手,满脸的拒绝,说:“我不会滑,我们看看就行。”
“那明年冬天,我再带你过来滑冰。”
“你会吗?”
小舟得意地点点头,笑道:“那当然,加拿大的冬天就是我的天然冰场。”
“好,那明年冬天让我见识一下。”
“也不用明年冬天,等我手好了,我们就找个冰场。”
“那哪有这园子里的意境好?”
小舟左右看了看,这冬天的园子的确是别有一番风味,他伸手挽住十年,笑笑说:“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加拿大,带你看看我生活了六年多的地方。”
十年点头说:“好。”
不知为何,小舟突然想到了孟子昂好像就在加拿大,他晃了晃脑袋,把这个名字从脑海中抛掉,拉着十年的手说:“那我们在冰上走走吧。”
十年倒没察觉到小舟的异样,左右看了看嬉闹的人群,皱着眉说:“人这么多,万一撞着怎么办?”
小舟满不在乎地说:“我们两个人四只眼睛,不怕这个。”
十年也觉得自己担心过剩了些,他们俩成年人,在这冰上走一遭,也没什么大碍。
小舟望着远处的高塔,看着眼前的十年,笑着说:“我们拍照吧。”
十年无奈道:“这一路都拍了许多了。”
“这里没拍过。”
十年只得点点头,小舟一口气拍了许多,每一张他都满意至极。他在那一堆堆照片中终于选出了九张发了朋友圈,还灵机一动写到“新年与你,岁岁年年”。
小舟很满意,他觉得自己真是文采斐然。
两个人走过冰面,就直接出了园子,又打车去吃了午饭。两人按着计划,找了一家按摩店,小舟的手不方便,就只按脚,而十年做了全身一套。
十年没来过按摩店,开始还觉得有些害羞,可是这里的手法专业,她也渐渐舒服得放松了下来。按到十年的脖子的时候,她不太能吃力,又因常年伏案肩颈都劳损得厉害,技师念叨了几番,还说要多过来按按可以更好地放松。
小舟觉得十年的确伏案太多,得按摩调整,就问怎么办卡。
十年忙阻止道:“这离家有些远吧?”
技师忙说:“我们是连锁的,很多地方都有店呢。”
“我刚在地图看了,我们家附近就有一家。”小舟已经穿上了鞋子,问道,“在哪付款呢?”
小舟的技师已经收拾好了,笑着说:“您稍等,我叫人过来。”
两人吃过晚饭才回了家,元旦里的餐馆也是闹哄哄的,两人还去的一家热门店,听说顺德菜做得还不错,两人排了一个多小时才排到。可也不知道是等得太久,还是对顺德菜期待太高,两人都觉得味道一般。
两人刚回到家关上门,十年边摘围巾边跺脚的样子让小舟觉得可爱极了,他伸手把十年拉到怀里,迫不及待地正欲低头吻她,十年的手机就响了。
十年轻轻亲了一口小舟,就低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小舟一眼就瞄到了屏幕上“孟子昂”三个字。
十年也愣住了,抬头看着小舟,小舟皱了眉轻声道:“他找你做什么?”
“我不知道。”十年低下头,穿上了小舟递来的拖鞋,低声说,“小舟,我先去接电话。”说罢就往卧室走去。
小舟看着十年走进房间,轻轻掩上了门,他的心也被狠狠剜了一刀。虽然他相信十年此刻最爱的人是他,但当“孟子昂”这三个字乍然出现,他还是感到一种不快。
而且,她一定要躲开他去接这通电话吗?
小舟走到门边,听着里面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他觉得自己有些下作,忙走到了沙发上坐下。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那通电话对于小舟来说实在过于漫长,他打开了搜索引擎,颤抖着手打下了“孟子昂”三个字。
小舟这一搜,着实吓了一跳,他早就料到孟子昂成绩优异,但没想到居然如此突出。孟子昂研究的领域,他并不熟悉,正是因为这种不熟悉,他越看越觉得不舒服。
看了关于他成就的许多文章,又找到了他的许多照片。
上次在宿舍门口那一面,黑暗中他并没有太看清孟子昂的长相,如今在那一张张照片里,他看见了一个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的男人。
孟子昂在照片里微笑,而那笑仿佛是在嘲讽他。
小舟从来没有过这种挫败感,这种感觉让他坐立难安。
十年挂了电话,发现小舟还没有回房,打开房门一看,他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愁眉不展。
十年猜到小舟心里不快,小心翼翼地笑了笑,等着小舟开口。小舟见她接完了电话,也装不出大度,急得站起了身,问道:“孟子昂找你做什么?”
十年冷静地解释道:“他说下周他们学校几个教授要来中国,有个研究福柯的教授,她的翻译突然生病请假了,问我有没有时间。”
“孟子昂中文不行吗?”
十年耐心地说:“他对福柯不熟,而且他们很多行程是分开的。”
小舟捏紧了手机,坐到沙发上垂下了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落下的影子也遮住了他整张脸,他整个人仿佛罩在忧伤里,有些低落地问:“那你答应了?”
十年也慢慢踱到沙发边坐下,伸手抱住小舟,脸颊贴到了他的手臂上,有些讨好地说:“只是一份工作而已。而且开的工资挺高的,一天两千,三天可以挣六千。”
小舟有些生气,心直口也快了,说:“我给你一万,你别去。”
十年放开小舟,也皱了眉,但还是控制住了情绪,想要转移话题道:“小舟,我先帮你洗澡吧。”
自己的失利,爱人前任的成功,种种情绪在小舟心里冲撞,他一时也心乱如麻,气也久久难消,但还记着压着怒意,但还是能听出微微的怒意:“我不想你和孟子昂有牵扯。”
十年理解小舟的心情,所以还是耐着性子说:“我不是做他的翻译。”
“他就找不到其他人了吗?我看他就是故意的。他难道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了,不知道避嫌吗?”小舟说着说着,就有些话赶话了,“我现在就给你转钱,你拒绝他。”
“于小舟,”十年叹了口气,缓了缓情绪,“先去洗澡吧。”
小舟伸手一拽,把十年拽到了自己怀里,他刚探过头去,十年就把头扭到一边,伸手抵住了他的胸口。小舟其实也没有什么心情,但见她这样更生气了,缓缓地问:“真的要去吗?”
“小舟,只是工作,以后我工作里也会碰到很多异性。”
“但孟子昂是你前男友。”
十年无奈地笑了笑,说:“你都说了是前男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如果我还爱着他,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他那么优秀,还在等你回头。”
“你不相信我?”
小舟吞吞吐吐地说:“不是的。”
“那是为什么?”
“我不相信自己。”
“不相信自己?明明就是不相信我。”
小舟闷闷地说:“我想不明白。”
十年握住小舟地手,轻声道:“小舟,这只是一份工作。将心比心,你的工作碰到的异性不是更多吗?那么多女明星,年轻又漂亮,身材也好,可能还得拍亲热的戏。”
小舟抬起头看着十年,一字一顿地说:“对啊,那你为什么不生气?你为什么从来没有问过我拍戏的时候有没有和女演员对戏?”
十年被气得笑了笑,说:“你们那部电影没有感情戏码,我知道呀。”
她这一笑,小舟更生气了,愤愤不平地道:“那出席其他的活动呢?也从来没有见你问过,哪怕上次我说李总在晚宴上对我那样,也没见你多生气。你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长得好看,她对我起色心这很正常。难道身为女朋友,你不是应该担心和吃醋吗?”
十年还是很冷静地说:“因为我知道那是一份工作。”
“那万一因戏生情呢?”
“小舟,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不是我。”
“所以,万一你和孟子昂因为这次工作旧情复燃呢?我难道不该担心吗?”
“需要我说多少遍,首先我不爱孟子昂了,我爱的人是你,是于小舟!其次,我做埃连娜教授的翻译,不是孟子昂的!最后,你应该相信我。”
小舟抽出了自己的手,搓了一把脸,叹了口气说:“十年,你真的太冷静了。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能和我说首先、其次和最后。”
十年闭了眼,往沙发上一靠,无奈地说:“那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
“拒绝孟子昂,拒绝这份工作,我给你转钱。”
十年站起身来,无力地说:“小舟,你知道这很强人所难。”
“难道你不是在强人所难吗?为什么你接前男友的工作还能这样言正词严?”
十年不解地笑了笑说:“当时我也没有因为李总对你的企图不让你去接戏呀。”
“对,我就应该答应姜总陪他吃那顿饭。反正就是吃一顿饭嘛,我也不会损失什么,不就是一份工作嘛,你肯定也理解的。”
十年点点头,轻声道:“是的小舟,你没有说错,就算你为了角色和姜总吃饭……”
小舟打断十年的话:“我知道,你不会吃醋也不会生气,你是普天之下第一大善人,善解人意。是我自作多情,是我一厢情愿地为了你洁身自好!你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我,你叶十年从来不会有错。”
十年又叹了口气,又坐回到沙发上,轻声道:“小舟,你需要冷静。”
小舟点点头,说:“对,我需要冷静,我需要变得和你一样冷静。我觉得自己现在像一个乞丐,乞求你多施舍我一点爱。但越这样,这就越显得我像个小丑。就为了六千块钱,你可以不顾我的心情,就为了六千块钱?可是,我明明可以给你更多。你知道的,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如果还不够,我找我爸妈,找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小舟,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激动,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而且以前你对孟子昂似乎也没有这么大的敌意。”
小舟扭头看着十年,他的眼里已经满是泪水,他吸了吸鼻子说:“那时你不是我的女朋友。”
“但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但我也还是个独立的人。而且我和孟子昂真的没什么。”
“你怎么保证?”
“你要什么保证?”
小舟伸手摸了摸十年的脸,受伤地问:“刚刚你为什么要走到房间接电话,还关了门,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吗?”
十年一怔,走到房间接电话她真的并没有想太多,只是除非是在车里这种迫不得已的情况,她一直以来都习惯到只有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她抱歉地说:“对不起小舟,接电话这个就是一种习惯,而且我没有关门,只是随手一带,我没有说不让你进去。”
“习惯?”
十年伸手捧住小舟的脸,亲了他一口,叹了口气说:“小舟,下次我不会在这样了,孟子昂一给我打电话,我就开免提,我的手机密码是你的生日,你随时可以看。我已经接了这份工作,但我也和你保证,我和孟子昂之间不会再有什么。”
小舟捏紧了十年的下巴,她有些吃痛地皱了眉,别开了脸。小舟把头埋进她的怀里,不甘心地问:“非得去吗?”
“埃连娜教授对福柯的研究也很有启发,而且收入很不错。”
“我可以带你去法国,去福柯的故乡,去找丹尼尔·德菲尔。”
十年愣了愣,小舟居然知道丹尼尔·德菲尔,看来他为了了解她,的确也做了许多工作。十年整理了情绪,挤出一个笑容看着小舟耐心地解释道:“多和其他教授交流,有助于我的研究。德菲尔也好,埃连娜教授也好,每一个都值得珍惜机会。”
“不在乎我的心情?”
十年轻言轻语道:“小舟,我们没有必要为了这事争吵,因为我根本不会背叛你。如果以后你一拍亲热戏我就在家里和你大吵大闹,你能接受吗?”
他抬眸望向她,眼神中满是哀怨,像一只受伤的小鹿,缓缓说:“叶十年,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冷静得可怕。”
十年看着小舟那只绑着石膏的手,咬了咬后槽牙,挤出一个笑容说:“先帮你洗澡吧。”
小舟一拳像是打到了棉花上,无力地说:“好。”
洗澡的时候,小舟又想起了孟子昂,他也不顾自己那绑着石膏的手,把水一关,把十年拉到了自己身前,狠狠得吻住了她,泡沫黏了她一身。十年也急了,倒也还顾忌着他的手,没敢乱动,但却轻轻咬了他的舌头,他一吃痛放开了十年,她这才脱了身出来,生气地说:“于小舟,你别发神经。”
小舟还想探过头来,十年更生气了,提高了音调说:“于小舟,别闹了!”
“你也会发火吗?你因为孟子昂冲我发火?”
十年本来打算开水,把两人身上的泡沫都冲干净,听他这么一说被气得火冒三丈,要不是他手还伤着,她肯定直接把自己冲干净花洒丢他身上就走了。
可是理智告诉她,于小舟是个病号,她耐着性子给他冲干净,又把自己冲干净,什么也没再说,自己裹了浴巾就回房了,也没再管于小舟。
小舟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那绑着石膏的手,想起医生叮嘱最近不要惹女朋友生气,又想起孟子昂那张脸,差点就伸手去捶墙了,还好理智控制住了他。
可恶。
此刻他只想拉那天球场上的无赖来暴揍一顿!
该死的,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戏被退了,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手断了,为什么这个时候孟子昂突然回国!
为什么所有的事都聚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