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个环卫大妈,清瘦,黝黑,头发花白。
大妈很热情也很细心,“小伙子你就是那个曦木呀?我看看你的闲鱼号。”
木晨曦打开闲鱼给大妈看了,“大妈您放心,当面交易还能有假吗?”
大妈笑道,“话是这么说,还是谨慎一点好。”
她看到旁边一身简约的方敏抒,又热情地把姑娘夸赞了一番,直说他俩般配。
好嘛,出来买个三轮车,一天的好心情拉满。
木晨曦还是检查了一下车况,没有什么问题。
大妈说,“我这么好的三轮车,只卖两百元,居然还有人砍价想砍到一百元,真是,卖个东西把人给气得。”
“那软件上是这样的,”方敏抒宽慰道,“买东西容易被气到,卖东西也容易被气到,不过遇到讨厌的人,拉黑就好嘛。”
大妈笑起来,“还能拉黑呀?我都不知道怎么拉黑。”
于是方敏抒教她操作了一遍,顺便帮她把几个不买还嘲讽的人请进了黑名单。
过了一会儿,木晨曦检查完了,“这车可以的,阿姨,我在平台上把钱付给你行吗?”
大妈说,“好的,没问题。”
很考验两人的手机各自响了一下,交易完成了。
临了,大妈问了一嘴,“小伙子,你买这个三轮车做什么呀?”
“摆个地摊,赚点小钱。”
大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挂着笑容的方敏抒,然后爽朗地说,“可以可以,你这个小伙子我看行,那就这样,再见。”
“阿姨再见。”
环卫大妈穿着她的黄色马甲,提着扫帚走远了。
方敏抒学着大妈那样子,在木头面前又重复了一遍,“可以可以,你这个小伙子我看行,哈哈哈。”
“嗯,敏敏,”木晨曦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咱是不是又该去医院查个血了?”
“不查,查什么查?”
他逗她,“我觉得你最近有点欢脱,得去看看,是不是有点躁。”
敏敏忽然不悦,“我好着呢。”
她说完就背过脸去。
“哎呀。”木晨曦立刻就急了,“我错了,不该拿这个开玩笑,你脸色一沉,我就紧张。”
“你这家伙。”她嗔怪一声,反倒还给他找了个下台的台阶,“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观察得细,是吧?”
木晨曦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方敏抒心里甚是满意。
三轮车除了有点生锈,轴承和链条有点缺油以外,其他都还好,还很结实。
虽然是个货运小三轮,但是大妈卖给他们之前收拾过,小货斗子里干干净净。
“我来骑吧。”方敏抒说着上了车。
木晨曦应了一声好。
她骑得慢,乐呵呵地蹬着那旧踏板,缺油小三轮吱吱呀呀地在人行道上前行。
木晨曦就在车后面推着。
人行道上有很多小台阶,下的时候没问题,上的时候就难了,敏敏没那力气骑着三轮车上台阶。这时候木晨曦就在后面帮忙,她就会回头笑。
没一会儿,敏敏脸就热红了,她那光洁的额头就又起了一层细汗,扎着纯白发圈的大麻花辫也好像被沾湿了一样。
推着摆摊用的旧三轮车回家,本来是小夫妻之间很寻常的一点儿琐事,但是在这个七月闷热的上午的人来人往中,他俩的笑好像又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似的。
好像一对儿好看的年轻人拉着一辆上了年纪的旧三轮,在这个燥热的季节里显得稀奇,引人注目。
因为他俩走的实在是太慢,笑得又实在是太简单了。
不止一台手机记录下了这样一幕——
【穿着圆领衫和素色中裙的姑娘在前面蹬着那个老旧的三轮车,前轮碰到人行道的台阶。她蹬不上去,黑衣短发青年从车后面跑到前面,两只手捏着车把用力一拉,前轮就上去了。他又跑回车后,双手用力抬,姑娘在前面同时蹬,后轮也上去了。他走回姑娘身边,那姑娘从斜挎着的帆布包里摸出来一张棉柔巾给他擦汗。然后两人笑起来,姑娘一只手捏车把,另一只手抓着青年的手,三轮车继续在连排的树荫下继续缓慢前行……】
两个买三轮的人不自知,人还没有到家,视频已经出现在了抖音上。
他俩都不刷抖音的,所以并不知道视频已经渐渐传开……
方敏抒问,“木头,咱们卖什么?和九九一样卖花?”
木晨曦说,“九九房子大,他好存花,我们房子小,鲜花不好存的。”
又说,“阿斌有个亲戚在汕头那边,可以找他买点便宜的玩具来卖,晚上去守一下,赚个饭钱问题还是不大的,就那种淘宝上卖十几二十几块钱的玩具,那个朋友跟我保证价钱比1688低,我跟淘宝卖一个价钱就行,或者便宜个一块两块的。虽然我也没指望赚多少,但完全靠你吃饭,我一点儿不挣钱也不行。”
方敏抒蹬着三轮车说了一声‘哦’,而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晚上和他一起出去摆摊的情形了。
她想到自己一个星期有两次驻唱,就问,“那周四和周末呢?”
木晨曦不假思索地回答,“陪你去驻唱啊,这样我还能在酒馆做点事情。”
“那你打算在哪里卖?”
“城市广场,不是那两个集市里,是广场外圈的位置,有很多大爷大妈在那儿卖气球的,也有很多小孩,那外面不收摊位费。”
“噢,原来你早就想好了。”
“是啊,”木晨曦说,“进货三百元,三轮车两百元,一共投资五百元,希望这个月能回本。”
他想了想又说,“噢,这个月游戏又有了一点儿入账,可以领一百刀乐。”
“那我也想好了,”方敏抒说,“没接到活的时候呢,我就和你一起去摆摊,你卖玩具,我就在一边唱歌。”
“你唱什么歌?”
这时候,他们的眼前忽然飞过去一只蜻蜓。
蜻蜓这么早出来干什么,他们不知道。
悦耳的歌声立刻就从敏敏的嘴里飘了出来,“我们,都已经长大,好多梦正在飞,就像童年看到的,红色的蜻蜓。我们,都已经长大,好多梦还要飞,就像现在心目中,红色的蜻蜓。”
“你咋只唱这一段呢?《红蜻蜓》啊,比我俩岁数都大的歌,可是很好听,小虎队那几个大爷唱的,啊不,现在他们算老虎队。”
敏敏噗嗤笑起来,“老虎队,哈哈哈。”
又说,“那你和我一起唱,光我一个人唱啊?”
木晨曦傻乎乎地挠挠自己硬朗的头发说,“好啊。”
他并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
此时路上的人挺多的,他看了一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忽然又无所畏惧了。
敏敏说,“你起头。”
“好啊。”
他左手是拉着她的右手的,于是他用手指轻轻打了三拍,“三、二、一。飞呀飞呀看那红色蜻蜓飞翔在那蓝色天空,游戏在风中不断追逐他的梦。”
她马上和起声来,“天空是永恒的家大地就是他的王国,飞翔是生活……”
两人齐声,“我们的童年也像追逐成长吹来的风,轻轻地吹着梦想慢慢的升空;红色的蜻蜓是我小时候的小小英雄,多希望有一天能和它一起飞……”
一段短短的路,好像被他俩走成了属于他们自己的m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