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真假,辨认,真相
作者:是清然啊   伸什么冤,全拉出去斩了最新章节     
    只不过,管家现在的状态,的确不适合继续审讯下去了。
    谢主簿只好让狱吏先将管家带下去。
    然后,他开始安排黎家这些仆婢,挨个前往仵作验尸处临时停尸室,进行认尸。
    认尸,是指确认死者的身份情况。
    谢主簿原本觉得黄县令的这个指令十分奇怪,现在他刑讯完管家,已经心中有数了,想必黄县令是怀疑这三个死者,根本就不是黎家三口人,而是被黎家找来当替死鬼的。
    再结合齐布商来报案的内情,他已经能拼出整个案件的脉络了,这里黎家郎君,诈骗了黎家二房孙媳妇娘家大量钱财,并做假账,以生意失败为由,吞掉这些财产,现在诈死,为了就是卷款逃亡。
    很显然,王郎君及其妻女,完美地贴合了黎郎君想要找的替死鬼身份。
    只要确认这三个尸首的真实身份,那么,真相就水落石出了。
    思及此,谢主簿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看看,就算没有黄县令在,他破案速度也是又快又准!
    这种胜利在望的快乐,让谢主簿,忍不住想要哼起小曲。
    乔县丞奋笔疾书,记录完刑讯口供,又要赶场子,跟着黎家仆从,一起前往仵作验尸处临时停尸室,记录他们的认尸过程。
    他第一次这么怀念崔录事!
    他都快写断手了!
    再看看走在前面,步伐悠哉的谢主簿,他第一次品尝到了嫉妒的味道!明明,他比谢主簿年轻健壮,但是,他竟然精力没有谢主簿旺盛!
    可恶!
    这哪里不对劲吧!
    到了仵作验尸处临时停尸室。
    第一个认尸的人,是黎厨师,他很肯定这三个尸体,就是黎家大房一家三口。
    接下来的仆婢,也都和黎厨师的口供一致,全都指认,尸体属于黎家大房一家三口。
    谢主簿在一旁,已经黑了脸。
    而乔县丞通过刑讯口供和认尸情况,已经,基本,可以确认,本案是自杀案。
    最后一个来认尸的仆婢,是被抬着进来的管家,管家看都看没多看那棺材内的尸体一眼,便肯定地回答,是黎家郎君及其妻女的尸体。
    谢主簿眼神不善地盯着他。
    管家心有戚戚,他清楚这县衙内卧虎藏龙,他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破绽,该示弱的时候,示弱求饶,是他的强项。
    “谢主簿,奴亲眼看着郎君及其夫人和小娘子入棺的,绝对不会认错。”
    谢主簿冷笑,“是吗?来人,请黎家二房孙媳妇及其娘家人,也都来认认尸体。”
    乔县丞听到谢主簿的话,才想起来,在审讯室,还有两个人等着!
    他当即将齐布商及其厨师,身在县衙审讯室的事,告知谢主簿,并让门外值守的衙役,前去传唤齐布商过来,认尸。
    管家闻言,握紧了拳头,转过头,不去看谢主簿和乔县丞,一脸悲戚之色。
    狱吏正准备把管家抬回监狱,谢主簿阻止了,“本官念在管家对其主人忠心耿耿的份上,允许你留在此地,一起观看接下来的认尸。”
    管家心下一沉,面上还是十分恭敬、感激涕零地感谢了谢主簿的开恩。
    且说齐布商,自从被喊回县衙后,就和厨师,一起在审讯室,枯坐到现在,都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他早膳和午膳都还没用,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
    他问门外的衙役,黄县令什么时候回来,每次问,得到的答案,都是,请再等等,黄县令公务缠身,还未得空。
    要不是他内心地黄县令十分信任,否则,他都能当场大闹现场,直接离开县衙了。
    不论如何,等了这么久,又饿得不行,齐布商准备先告辞,下午再来县衙,探探消息。
    他还没准备好措辞,审讯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大块头的衙役,他说话一板一眼,“齐布商,请随本衙役来。”
    齐布商终于精神振奋了,黄县令终于得空召见他了!
    齐布商兴奋地对厨师道,“带上母鸡,走!”
    他们跟着衙役来到了仵作验尸处临时停尸室,衙役高声朝里面大喊,“齐布商及其厨师带到!”
    他喊王,打开临时停尸室外间的门,“齐布商,请进。”
    齐布商紧张到手汗都出来了,忍不住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感谢了衙役一番,昂首阔步地进去停尸房。
    他环视了室内全部人,就是没看到黄县令的身影,他怀疑人生了,震声,“黄县令呢?”
    他说完感觉自己太失礼了,赶紧补全礼数,然后又问了一遍。
    乔县丞笑道,“齐布商,请过来辨认这三具尸身,都是何人?”
    齐布商将信将疑地上前, 当他看到棺材里的人,震惊了!
    “这是黎家新东家,黎家大房的嫡长孙,也是草民今日状告的贼人,就是他伪造契书和印章,诈骗了草民大量财产!”
    谢主簿听到他的话,眼底终于露出讶异,他快步上前,指着棺材内的黎郎君尸体,“你再仔细看看,这人到底是谁!?”
    齐布商被谢主簿的冷厉之声,吓了一跳,忍不住靠近,弯腰,仔细观察,他确认无疑,“这就是黎郎君,他就是化成灰,草民都不会认错!”
    谢主簿整张脸都冷下来了,他确定这个齐布商没有在说谎。
    齐布商在看到棺材内尸体时,眼底那刻骨的仇恨之色,绝对不是演出来的。
    谢主簿双手背于身后,面色凝重了几分,“齐布商,你可认识黎郎君曾经的伴读,如今住在凌云街的王郎君。”
    齐布商点了点头,“草民知道,这个王郎君的确是个人物,有几次黎家小贼与草民谈生意的时候,都会带上王郎君,王郎君在经商一道上,颇有见解,只是,草民多次邀请他一起合作玉石生意,都被黎家小贼搅和了。”
    他言语之中,对王郎君的赞赏之意,不言而喻。对黎郎君的痛恨,深恶痛绝。
    谢主簿,“这个王郎君,和黎郎君长得很相似?”
    齐布商听到这个问话,仔细回想了一下,斟酌道,“王郎君比黎郎君高一些,但是,从五官上来看,并不相似,不过他们二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经常穿同款不同色的衣服,草民觉得十分怪异,偶然间问了,才得知他们相似的衣着,都出自王婆之手,这王婆是黎郎君的奶娘,虽然她离开了黎家,但是,每年都会给黎郎君做衣服,表示感谢。”
    经过齐布商的实锤,确定尸体的确是黎家一家三口后,乔县丞觉得终于水落石出,解脱了。
    谢主簿却不这么认为,他脸色更难看了,他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的直觉,让他在无数次生死危机中,让他存活下来。
    这个案件,没那么简单。
    这个姓黎的,不可能这么简单的自杀。
    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齐布商见他回完话,认完尸,在座的官员不发话,也不让他走,他有些不安起来了。
    正在这时,外间传来了开门声。
    谢主簿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莫名地感觉松了口气,他毫不犹豫站起来,走出去迎接。
    乔县丞还在给记录的口供收尾,见谢主簿起来得这么突兀,没多想,埋头继续记录。
    进来的人,是黄县令。
    谢主簿看到他第一眼,便立刻开始汇报这个案件,用三言两语,概括了目前的进度,然后将他的疑惑提了出来。
    黄县令了然地点了点头,“本官知道了,方才本官碰巧遇到带着家眷准备出城的王郎君,现在他们已经被投入大牢内,麻烦谢主簿前往帮忙审讯吧。”
    谢主簿听到这话,瞬间眉飞色舞!
    查案,最讨厌的就是,查着查着进入死胡同!最值得高兴的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黄县令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崔录事,“崔录事,你跟谢主簿一起去。”
    崔录事立刻点头,恭敬领命,跟上谢主簿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大步流星,地离开。
    黄县令一进了内间,就受到了大部分人的欢迎,特别是齐布商。
    毫不夸张,齐布商看到黄县令的那一刻,内心激动到无以复加,第一时间向黄县令见礼,开口说第一句话,就老泪纵横了。
    他哽咽着,再三感谢黄县令对他和齐家的大恩大德。
    黄县令问过后,得知齐布商这本已经立案,也协助完认尸了,他便让衙役,先带齐布商去食堂吃饭,“齐布商,晚些案件还需要您协助审理,所以,请先别离开县衙,先去县衙食堂,用午膳,县衙粗茶淡饭,请不要嫌弃。”
    齐布商当然立刻就答应了,不管是黎家人死亡的案件,还是齐家被诈骗、他被下毒的案件,都与他息息相关,他自然非常想第一时间知道第一手消息,他再三感谢黄县令。然后,才跟着衙役离开。
    齐家厨师带来的母鸡,则,先被留在验尸处,交给仵作。
    虽然上午的时候,仵作已经对母鸡做完了取毒工作,但是,黄县令看这母鸡的情况,还能挽救一下,准备试试,给它解毒。
    一旁躺在担架上的黎家管家,也重新被抬回牢房。
    黄县令送走这些无关人事,才向乔县丞,仔细了解今日的刑讯内容。
    他翻阅了乔县丞记录的刑讯供词和认尸供词,又问了一些问题,便去找仵作,要这三个死者的验尸记录。
    这三个死者,都没有外伤,全都死于鳆鱼之毒,即河豚毒素。
    虽然到了午膳时辰,但是,黄县令他们还在这里忙案件的事情,仵作们也不敢离开。
    王仵作正在测试,齐布商带来的那只母鸡身上的毒素。
    现在还没出结果,他原本想用完午膳再回来继续,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沐浴更衣,就先见到来问验尸结果的黄县令。
    他面对黄县令的提问,都一一回答了,还拿出了试验鳆鱼之毒的尖嘴鼠尸体,结合尸检验毒文书的毒检记录,回答得有理有据。
    黄定洲确认完全部都尸检和毒检过程和结果后,才带着乔县丞,离开仵作验尸处。
    他决定等谢主簿那边对王郎君一家人的审讯结果出来,就开堂审理此案。
    监狱,刑讯室。
    这个王郎君刚被绑到木架上,就哭着喊着要招供,绝对是谢主簿见过,最怂的,没有之一。
    王郎君一脸害怕和委屈,“这件事,草民是受害者啊!”
    谢主簿露出危险的笑容,挑眉,“哦,你这个受害者活得栩栩如生,加害者被毒死了?有趣。”
    王郎君从他这笑容和语气中,嗅到了死亡的恐怖气息,他原本做戏的表情,瞬间化为乌有,他能感觉得出来,眼前这个谢主簿,是他此生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危险的人物,没有之一。
    王郎君垂下眼眸,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地回话,“这还要从草民三天前收到的一封匿名书信说起,信上说了黎郎君意图毒死草民,取而代之。草民一开始觉得十分荒谬。黎郎君家财万贯,草民不过是一个侥幸从贱籍转入良籍的普通百姓。要是说草民想对黎郎君取而代之,传出去还有人信,但是,黎郎君想杀草民取而代之?简直是天方夜谭,可笑至极。”
    他面带嘲讽之色,眼底的受伤,显而易见,“草民是黎家的家生奴,能有今日,全仰仗老祖宗的恩惠,草民带着家母离开黎家时,老祖宗赠予了草民一些安身立命的财产,但是,得到这些财产,都是有代价的,她让草民发誓,若有朝一日,黎家家业败光,草民要负责供养黎家后代子孙三代。草民当时没有多想,毫不犹豫答应了,就算有代价又如何?只要能脱离贱籍,一切都是值得的。”
    “所以,参加县试、府试时,草民考中了,得到了院试的机会,草民当时十分高兴。但时,草民不敢去参加院试,因为黎郎君落第,心情十分不好,不愿意再与草民说话,甚至在私塾放言,要让草民在云县混不下去,要让草民的子孙重归贱籍。草民不认为他只是放狠话,他气急发了狠,是真的会那么做。为了安抚他,草民向他承诺,不会继续参与科考,又将当年他赠予草民的四书五经奉还给他。为了让他真的安心,草民和家母,支起了馄饨摊子。老祖宗赠予的商铺,每个月收益都送回黎府上交,分文不取。”
    他看向谢主簿,神色认真,“草民十分清楚,受人恩惠越多,欠的人情越大,日后越不好还。黎家对草民的恩情,草民只想将这份恩情,在草民有生之年还清,不累及子孙。草民可以不科考,但,草民的下一代,必定要有自由选择科考的权力。这是草民最后的底线。”
    谢主簿冷笑,“仔细说说,那封信。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王郎君点点头,神色严肃,“是。信的末尾让草民阅后即焚,但是,草民留了个心眼,没有焚毁,而是留了下来,就在草民的包袱中,还请谢主簿一观。”
    谢主簿看向值守的狱吏,“去,将他的包袱带过来。”
    狱吏立刻就领命而去。
    王郎君继续阐述,他收到信之后,发生的事。
    他虽然不相信那信中所说的,但是,思及黎郎君的小肚鸡肠和记仇,他不得不多留了个心眼,观察黎郎君的行为。
    这一观察,就让他发现了不对劲。
    王郎君,“草民收到信的那日下午,黎郎君约了草民,在农庄相见。以往,他约草民,都是让草民帮他解答一些文书上的问题,所以,都是只有我们二人相见。这次,因为信封的事,草民有些犹豫,去赴约的时候,带上了商铺的掌柜的,借口说要让掌柜的汇报如何增加商铺盈利之类的,黎郎君当时看到草民带了人,脸色很难看。他让人撤下了菜肴,骂草民不懂享福,他想让草民品尝千金难换的鳆鱼,结果草民非要跟他谈正事,太扫兴,说草民就这品性,活该这辈子享不了这福气。虽然他骂得很难听,不过,草民却松了一口气,那鳆鱼固然珍贵,但是,鳆鱼自古以来是与美味其名的、还有其本身自带的剧毒。草民虽然贱命一条,但,草民还舍不得为这一口美味赴死,毕竟家中都是女眷,还要草民撑起家业,草民怎么可能为了口腹之欲,就赴险。”
    “菜肴被撤下后,黎郎君让人送来了茶点,不过,草民当时记挂着那封信的事,在农庄里一口茶都没喝,茶点也没有碰。掌柜汇报的时候,黎郎君没有在听,反而一直劝草民用茶点,草民觉得奇怪,更加心生戒备了。不瞒谢主簿,虽然草民脱离贱籍,脱离黎家,自立门户了,但是,与黎郎君相处时,黎郎君还是将草民当做奴仆使唤,草民在他跟前,是没有资格坐下来的,更别提用上好的茶水和美味的糕点了。这些事,农庄的管家和那几个商铺的掌柜都知道。农庄和商铺虽然挂名在草民名下,但是,管理的人,都是黎家的人。再加上,草民无意继续接手黎家的馈赠,每月都将收益送回黎家,这些产业,除了在官府改名易主,实际上,和原来无异,草民算是帮黎家打理这些产业的人罢了。”
    正在这时,去拿包袱的狱吏回来了,提着王郎君的包袱,呈递到谢主簿面前。
    谢主簿在那包袱内,找到了王郎君所说的信封。
    这信封上只有寥寥几句话。
    【王郎君亲启,黎郎君包藏祸心,意图毒杀你,并取而代之。务必小心鳆鱼之毒,若是王郎君能人赃并获,将他扭送官府为上策。请阅后即焚。无名氏敬上。】
    谢主簿将信举到王郎君面前,指着信,问他,“你说的就是这封信?”
    王郎君肯定地点头,“正是!自从草民发现黎郎君邀请草民品鉴鳆鱼,草民就开始查这封信的来源,草民本以为,这信可能是黎家其他仆婢,得知了黎郎君的计划,才偷偷写信向草民示警的。所以,草民第二日还不到五更天,借口去黎家送商铺和农庄账簿的借口,去了黎家,对比了黎家大部分仆婢的笔迹,但是,没有找到笔迹相似的人。草民时间有限,怕和黎郎君迎面遇上,掐着时间,在黎郎君醒来之前,离开了黎家。虽然找不到提醒草民的人,但是,草民开始着手查,黎郎君要这么做的原因,以黎郎君的身份,又何必屈尊降贵,要杀草民取而代之?这根本就符合常理。”
    他回想着当日的情景,越发心有戚戚,“草民乔装成乞丐,将黎家名下的商铺,都观察了一遍,发现那些以往生意良好的商铺,如今都门前冷落,无客上门,就连商铺内都变得破旧脏乱,草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草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才让黎家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就换了衣衫,到附近其他商铺,打听了,这才知道了黎郎君的离谱行为,老祖宗才驾鹤西去不到半年时间,黎郎君竟然就将黎家商铺打理成这副鬼样子?!!草民又气又无力,决定回去想想,怎么帮黎郎君扭转现在的局势,在草民看来,黎郎君还有翻身的机会。草民那晚心情不好,没有用晚膳,内子担心草民,劝草民不论如何都要保重身体。”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了满足的幸福笑容,“草民的女儿,说要用她的私房钱,请草民和她娘亲去麻面馆,吃麻将面。草民十分开心,当即就答应了她,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草民的女儿真的又贴心,又可爱,能得这个女儿,简直是草民烧了八辈子的高香,才换来的。只是,草民带着妻女出门的时候,遇到了黎郎君的贴身仆从紫河,他告诉草民,黎郎君诚心邀请草民去黎家参与酒宴。草民听到酒宴,本以为应该会有许多人,但是,草民又心有芥蒂,不太想去,便找借口,说要带妻女去农庄,没想到,这个借口也没什么用,紫河的态度不算强硬,但草民看到了他眼底的惧意,草民很清楚他在怕什么。要是今日草民不跟他去黎家,他必定会受到黎郎君的处罚,将心比心,草民不想让他难做,再加上草民想着酒宴,人应该不少,就答应了他,跟着他前往了黎家参加酒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