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还有几个肉卷呢,您还吃吗?”张酒陆站在大铁锅前,大声说道。
“你连锅一起吃了吧。”裴琰扫他一眼,从一边的草丛上面抓了堆雪,手心手背揉搓一会,算是洗了手。
“回去了。”他沉声道。
张酒陆匆匆吃了肉卷,大步过去牵马。
回去时走了山道,苏禾靠在他怀里,他的披风把她包得严严实实的,一丝风也没让她吹着。
大人于她,如今已是遮风避雨的靠山了。
下了山,不到半个时辰便回了城。裴琰还有公务在身,把她送到了***府的门口,便打马离开了。
苏禾刚迈进大门,只听身后有人叫自己名字,扭头看去,只见一个披着披风的削瘦女子站在路边,正睁着红肿的双眼看着她。
是昌平郡主。
“我给你跪下,我给你磕头,你把叶朗哥哥放出来吧。”昌平摇摇晃晃走过来,扑嗵一声跪到了她面前。
不到半年时间,昌平那个意气风发的娇憨少女,竟然瘦成这般模样。
苏禾厌恶她,但是看到形销骨立的昌平,又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起来吧,叶朗的事我帮不上忙。”苏禾上前去扶住她,轻声说道。
“你能帮的,琰哥哥只听你的,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会放叶朗哥哥出来。”昌平眼泪一涌而出,手抚着小腹说道:“我以后生不了孩子了,这是我的报应,我认了。只求你放了叶朗哥哥,我与他离开京城,再不回来了。”
“叶府犯的事,不是我能求情的。你应该知道啊。”苏禾摇摇头,抬步就要进去。
“你也喜欢过他,为什么不能放他一马呢?”昌平一把抓住她的衣角,哭着说道:“苏姑娘,我爹已经放弃我了,我只有叶朗哥哥了,你也放我一条生路吧。”
这些豪门大族真是冷血,亲生女儿当日捧成宝珠子一样,可说放弃就放弃,一点情分都不念。
“你不是中了百日糜吗?我给你解药,好不好?”昌平看着她,激动地说道:“你放了他,我有解药。”
“你真有?”苏禾狐疑地说道。
“有,我有。”昌平立刻点头。
苏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指着对面的酒楼说道:“昌平郡主,我们去喝几盏吧。”
昌平立刻抹了眼泪,跟上了苏禾的脚步。
此时还早,酒楼刚开门迎客。苏禾让掌柜温了一壶黄酒,做了两碗面条端上来。昌平一看就是饿了好久,看到热气腾腾的面,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吃吧。”苏禾把筷子递给她。
“我不吃,你先答应我。”昌平推开筷子,满脸期待地看着苏禾。
苏禾倒了盏黄酒,抿了一口,这才说道:“我若是你,现在拿了所有的银钱,找个地方重新生活。郑王府和叶朗,都不值得你再留恋。”
“苏禾,你耍我!”昌平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但她实在饿久了,脑袋一晕,又跌坐了回去。
“且不说你饿得站不稳,就算是你以前,那也打不过我,骂不过我啊。我一直是一无所有,我惜命,我更拼命。你若是想和我好好说话,那就控制你的脾气,坐下吃面。”苏禾握着酒盏喝完,又自顾自地倒满。
昌平肚子咕噜咕噜地响,她看向面碗,咽了咽口水,终是没能抵挡住诱惑,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她在***府门外等了一天一夜,***气郑王和郑王妃与裴琰作对,根本不让她进门。她又不知能去哪里找裴琰和苏禾,只能在门口傻等。她回去求过父王和母妃,她们都气她当时挑了叶朗,逼她和离。可她是真的喜欢叶朗啊!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觉得叶朗不好呢?
“那日他凯旋,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锃亮盔甲,威风凛凛,当时我一眼看到就入了迷。”昌平呜咽道:“我是刁蛮任性,我是不讲道理。可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人啊,为什么以前大家都不嫌我,我落难了,大家就开始嫌我了呢?”
苏禾递上帕子,轻声道:“因为你之前身后有郑王府,后来有叶将军府。没有人是因为你是你,而尊敬你。”
“我是我……我是我……是什么意思?”昌平抬起满是眼泪的脸,哭泣道:“我不是我,那我能是谁?”
“大家提起***,都会提到当年她手握双剑,衣袍染血,护着皇帝步步登上那高台。大家提起许夫人,会提到她少女时就随父征战,一把长刀砍下敌人头颅。大家提起齐郡王妃,会说起她的百慧庄,京中妇人莫不以能加入百慧庄而高兴。因为百慧庄能带着她们一起挣银子。”
“然后呢?”昌平呆呆地问道。
“然后大家提起郑王妃,周王妃,也就是称呼这王妃二字罢了。”苏禾轻声道:“昌平郡主,你觉得大家提起你,会说起你什么?说你嫁给了叶小将军?”
“女子不就是这样吗?嫁给了一个好夫婿,夫婿步步高升,儿女也生得好,我们做女人的不就功德圆满了吗?”昌平迷茫地问道。
“如此也算功德圆满,没有错。”苏禾点头,又道:“可是对方得是一个值得的男人,叶朗,他不值得。”
“他明明很好。”昌平抹了把眼泪,抽泣道。
“当初在叶府时,他只听他娘亲的。最初,他处处维护我,我感激他,他说我绣活好,于是我宁可自己不吃不喝,也要攒下钱来给他绣香袋。可他娘亲只说我命硬,他便再不与我亲近。你与他相识后,你略略哄他,他又信了你。可如今大家说你不好,他也觉得你不好。如此反复的男人,你还要他干什么?”
苏禾说着,起身走到了窗前,看向了街上的行人。
昌平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年后有春闱,加上之前的佛礼节,各地学子提前上京,如今街上有不少年轻学子走动。
“你看看,这么多男人,里面一定有前途无量的。上一个不好,你丢了就是!再找一个!”苏禾脆声说道。
“你怎能不守妇道。”昌平捂嘴,惊骇地说道:“如此言论,你怎敢说出口!你就不怕琰哥哥听到?”
“妇道,当然要对值得的人才守啊。一个反复无常,言而无信的男人,他凭什么让我们守妇道呢?”苏禾反问道:“同样是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没有哪个人生来就该被践踏。还有啊,我家大人他才是真的威风凛凛。叶朗他配不上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