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十远似乎是听到了林深的声音,他转过头来,在黑暗中观察林深,但很快又转了回去,继续自己的放风工作。
有股异样的感觉在林深的胃里翻涌,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将那只断手朝旁边一丢,又继续摸索起来。
他想过细竹丛里可能会有东西,但是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东西。
但是从触感上来看,跟他在小房间里见到的那两只断手不一样。
藏在这里面的断肢没有皮肤,而且已经腐烂得有些厉害了。
从镜子里出来的那双手,只是伤口断裂的样子很可怖,但动起来的时候跟活人的一样灵活。
没一会儿,林深似乎又摸到了另一只手掌。
只不过这一只被别的什么东西给压住了,没有办法抽出来。
林深只得顺着往上摸。
那是个形状不规则的物体,可触感也是一样的,黏腻中能摸出骨头的坚硬。
此刻他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了“盲人摸象”四个字。
成语故事里的盲人摸的物体太大了,每个人只能摸到一小个部分,所以摸出了不同的结论。
然而现在在林深手底下这个,他光是摸了这两下,就知道是什么了。
他只能鼓起勇气,逼着自己继续摸索,一直到摸到了一个更加冰凉的东西。
那东西的形状规则,外缘光滑。
林深动作停顿了一下,又用手指沿着外缘慢慢地滑动了两圈。
是个圆形。
中间向里面凹进去,内部好像还有个什么东西。
他心里一激灵,差点就要下意识起身,结果耳边听到竹子的响声,又立刻安分了下来。
“就是这个……”
林深喃喃自语,然后开始有些着急地胡乱摸索起来。
他只能伸进去一只手,转过身子的话空间肯定不够。
但是他得想办法,把这个东西从里面拿出来。
最终,林深心一横,眼睛一闭,手指抠进另一个不太规则的凹陷里面。
只听到咕啾一声,他努力压制着呕吐的冲动,用力朝外一提。
一个形状近似椭圆的物体带着泥土和飞溅的腐肉,被从细竹丛里掏了出来。
顾十远立刻回头,跑到林深旁边准备接应。
可在昏暗的光线下意识到那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顾十远又利索地把手收了回去,朝四周观察了一圈,蹲下了身子。
林深费劲地从里面钻了出来,已经是满头满背的大汗。
他喘了几口气,擦了擦额头。
“……好家伙啊……”顾十远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拎在林深手上的是一个正在不断腐烂的人头,没有皮肤,只剩下不多的已经发黑的血肉。
林深的手指扣在人头的左眼眶里,把有些瘪的眼球挤压得更为变形。
而吸引了顾十远的目光,还有林深的再次观察的。
是人头的右眼。
一个在付夫人的小楼看到过的铜铃铛,严丝合缝地卡在口眼眶里。
这个铜铃铛里面也有一个铜制的铎舌,随着林深的动作轻轻摇晃,然而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跟顾十远对视了一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把人头往地上一放,两个人都蹲在了细竹丛的遮掩之下。
人头颈部断裂,因为血肉腐烂的原因,颈椎似乎已经掉在里面了,只留下些许腐肉还挂在周围。
顾十远屏住呼吸,满脸嫌弃地凑近观察。
随后抬起头来,“这怎么做到的?看铃铛上的这些污渍,感觉不像是死后塞进去的啊。”
这话说的林深眼睛都幻痛了起来,他的手上不断滴着腐败的液体,将就用这只手不断检查。
“如果这个铜铃铛,跟付夫人的那些是同样的作用的话……”
林深沿着人头的表面,一寸一寸摸索,“假设这个人是自己主动把铃铛塞到眼睛里,那么想要保护什么?至少明显没有保护到自己。”
“可能藏在嘴巴里?”顾十远不太确定地说道,“我也只是在记录里看到过这样的东西,现实可没见过,也搞不清楚到底具体作用是什么样的。”
林深没说话,慢慢向下摸。
他感觉自己此刻似乎有些麻木了,不是不害怕那种麻木,是害怕和恶心到达了一定的阈值之后,大脑似乎没有在正常工作了。
摸到两排紧闭着的牙齿时,他忍不住“咦”了一声。
顾十远立刻眨眨眼睛,紧盯着他看。
“太紧了……”
林深尝试着用单手掰开人头的下颌,但它却意外地牢固。
这是本不该发生在一个腐烂到这种程度的人头上的事,负责支撑和拉扯的肌肉与筋腱不剩多少了,不应该会打不开的。
林深顿了一下,把人头侧过来,又尝试着拉扯了几下,还是一动不动。
这下他不得不两只手一起上了。
也顾不得脏不脏恶不恶心,左右手同时朝两个方向用力,依旧是不动如山。
“你说的还真有可能是对的。”林深喃喃说了一句。
“那这……”顾十远也不太知道应该怎么办,“那抠一下铃铛试试?”
说做就做。
都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林深二话不说转换了目标,一只手抠着左眼眶按住脑袋,心里不断默念着“莫怪莫怪”,用手死死扣住铜铃铛的外缘。
用力一拔。
就听“啵”的一声,铃铛就这个被从右眼眶里给拔了出来。
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从眼眶中冲了出来,两人同时脸色一白,撇过头去开始干呕了起来。
但也是同时,人头像是泄了气,嘴巴一松,两排牙齿就那么打开了。
林深和顾十远对视了一眼。
只见顾十远往后退了一步,抬了抬手,又捂住嘴巴把目光移向一旁。
林深只能屏住呼吸,朝人头的嘴巴里看去。
有东西。
里面有一块在夜色下微微反光的东西,它的边缘不规则,还有些尖锐。
他的手抬起来顿了一下,然后慢慢伸了进去。
小心翼翼地捏住一角,把它从人头的嘴里抽了出来。
那是一块镜子碎片。
林深很难想象它是怎么被塞进一个人的嘴里的,这样的锋利程度和大小,不划伤口腔是绝对不可能的。
“怎么会在嘴里藏这种东西?”
顾十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他摸着自己的嘴巴,仿佛能感受到那种疼痛。
林深同样也不理解,也不能判断这究竟是本人所为,还是他人强迫。
但至少它用这种方法藏在一个人的嘴巴里,肯定是有什么用处的。
就在两人起身,准备往小楼的方向走时。
远远看到一个穿着长褂的身影从远处一闪而过,去往的方向正是后厨。
“杨进汝?”
林深顿住了脚步。
顾十远当然也注意到了。
这个宅子里他们见过的人,只有杨进汝穿着有长长衣摆的褂子,其他下人都是短褂。
“他这时候去后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