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几人之间流淌了很久。
直到监控屏的画面变为了夜视模式,墙上的小钟指向了七点,蹲在地上的那个男人才终于站起身。
他的膝盖发出咔嗒咔嗒的响声,吸引了其他几人的目光。
他从口中吐出浊气,拉开马褂扯了一下自己胸口的衣服,上面夹着一个长条形的金属工牌,说道:“我工牌最后四位是0122,你们呢?”
众人闻言,全都低头朝胸口看去。
林深先下意识地摸了摸,确定了自己胸口也挂着东西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才低头看去。
带黑框眼镜的男人揪着自己的衣服走过来,说道:“我是0106,还有比我的小的吗?”
就这样,几个人之间自然而然地开始了自我介绍。
三十多岁那个男人叫邓迟,工号后四位是0122,他的眼睛下面有些发青,那明显是没有休息好导致的,一说起要没有休息地熬上一整晚他就忍不住一直叹气。
带黑框眼镜的男生叫应大海,工号后四位0106,整个人看起来丧丧的,特别是听到“上班”之后脸色就更差了。
之前打圆场的男人叫周泉,工号后四位是0139,他的样子看起来还好,只是眼睛不断转动着观察周围人的脸色,然后下意识地总想上去安慰几句。
剩下两个没有出过声的。
一个叫田松杰,工号后四位是0134,年纪跟应大海看着差不了太多,瘦瘦小小的,以至于艺术馆的马褂套在身上都显得过分宽大。
另一个叫许立川,工号后四位0117,这人身体健壮,总是有意无意地凹造型显示自己的肌肉,看着像是常去健身房锻炼的那种人。
“我的后四位是0144。”
林深的话音才落,许立川就倒吸了一口凉气,伸手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哥们儿,你这个数字也太不吉利了吧……”
林深闻言笑了笑,“都在这种地方,还在乎数字本身吉不吉利吗?”
许立川一愣,收回了手,脸色难看起来。
邓迟的目光在他们各自身上转了一圈,说道:“那按照说的工号大小顺序,就是应大海、许立川、我、田松杰、周泉,最后是林深了。”
应大海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他眼中刚流露出来一点喜意,立刻就被众人投来的目光给逼了回去。
一个人缩在墙角,脑袋埋在胸口。
田松杰移开目光,鼻子里哼出气来,“你最先待在门卫室,又不代表你就不用去外面巡逻了,这可是晚上八点到早上六点,你自己算算时间,说不定后半夜最危险的时候你就在外面展厅呢。”
应大海闻言眼睛瞪圆,两个鼻孔也因为用力呼吸撑得圆圆的,“说得好像你就很安全似的,我高兴一下碍着你什么事了吗?”
“哎,好了好了好了,”周泉两手一伸,挡在他们中间,“我们都是一道的,哪有自己人跟自己人吵架的道理?要真是出了什么问题,都得互帮互助。”
田松杰抬头刚一瞪眼,林深抬手拦了他一下,“真想吵,活着出去以后再吵。”
这一句话,立刻浇灭了田松杰脑袋上的火苗,他呼出一口气,往墙边一靠不说话了。
门卫室里本就不安的气氛,因为这句话彻底沉寂下来。
邓迟挪到监控屏旁边,说道:“这监控还挺像那么回事的,门外的都有。”
听到邓迟的声音,沉默的众人才终于转头朝着已经变成夜视模式的画面看去,只有其中两个画面此时还处在日间模式下,看不太清楚,不过按照画面上显示出来的模糊轮廓,可以确认是艺术馆大门外左右两边的监控摄像头。
它们各自照着门外道路两边,并没有对准艺术馆的大门。
而紧接着的两个摄像头就是安置在大厅里的,也同样在左右两边,各自能看到三分之一的影壁,拼凑起来刚好完全覆盖了大厅和门口进出的位置。
而剩下的摄像头,则是中央展厅的四个角各有一个,都对准了正中摆放着“生命源头”雕塑的台子,而雕塑本体因为被吊在天花板上,每个摄像头都只能照到一部分。
四个分厅,则是在对角的位置安装了两个摄像头,空间原本就不算很大,两个摄像头也做到了完全覆盖。
就这么乍一眼看去,确实没有发现很明显的死角。
“说起来,”周泉摸了摸下巴,“他们说晚上可能会停电,那么这个监控屏幕呢?到时候会不会也断电?”
林深想了一下,说道:“如果按常理来说,监控的电路跟灯光不会是同一条,展厅里的灯灭了,监控应该是可以正常运作的……”
“可是……”周泉看向林深,眉头蹙了起来。
林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就是这个‘可是’,要是它完全超出了常理,那共用一条电路也不奇怪了。”
邓迟脸色严肃地拍着自己的手臂,尝试着用手推动了一下控制台上的灯光推杆。
监视器画面中,展厅的角落瞬时亮起了灯光。
只不过那灯光确实如年轻人所说,像是氛围灯一样,照着展品和展品之间的墙面,光线弱到摄像头依旧处于红外线的夜视模式中。
邓迟低头看了一眼马褂,“啧”了一声,“难怪这艺术馆的马褂是这种蓝白相间的,不然在摄像头底下还真不一定看得清楚人。”
听到这句话,大家都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
“对了,还有这个。”
林深说着,走到门口墙边,抬起手一指。
“工作注意事项?”应大海喃喃了一句,明明戴着眼镜,却还是眯着眼睛凑上去看。
他揉了揉鼻子,抹掉鼻尖又渗出来的汗珠,“这东西不是随处可见吗?我单位办公室里也挂着,写了好多字呢,但我一次都没仔细看过,除了抬头最黑最粗的那几个大字,下面的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点了。”
林深却是不太同意地摇摇头,“那可不一定,记一下总是没差的。”
田松杰走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撞了一下应大海。
然后在对方转眸看向自己的瞬间,非常自然地抬起头开始阅读注意事项上的内容,“我觉得深哥说得有道理,在这种地方哪还能按照现实里的思维来想,说不定一点小细节就能救我们一命。”
应大海抬起手,指着田松杰的后脑勺,像是告状一般把周围人都看了一圈。
然而见没人搭理他,只得忿忿地放下手,“上面内容也不少啊,哪能分得清哪条有用哪条没用,总不能全背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