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迟噤了声,他立刻转动手电筒朝2号厅的方向照过。
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才想起来田松杰先前已经自己退回到展厅里面去了,他站在1号厅的位置,根本看不到里面的状况。
而从林深的方向用手电筒照过去,光从玻璃墙上反射回来,就更是看不清楚了。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转眸去看周泉的表情。
只见对方瞪大了眼睛,打着手电筒在2号厅出入口的位置照了老半天,似乎都没有任何发现。
他有些着急,强迫着自己深呼吸了几口气,压抑着声音开口朝对面喊了两句,“松杰,你在吗?听到我的声音的话,走出来一下。”
然而回应周泉的只有沉寂的空气,以及还在不断滴水的“生命源头”。
这下周泉真的按捺不住了,他还没有进展厅,于是决定绕过中央展台过去看看。
在路过林深面前的时候,林深抓住了他的手臂,轻声嘱咐道:“要是没有发现你就立刻回来,千万别做不过脑子的事情,你要是进了2号厅,顺时针的顺序也是被打乱了的。”
周泉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听进去。
林深才一松开手,他就快步走了出去。
只有邓迟和林深各自站在展厅的门口,看着周泉的身影走到1号厅跟前。
周泉伸着脖子高举手电筒往里面照,整个人不自觉地踮起脚尖,像是想要靠一只手电筒就将整个展厅都照亮似的。
他的脑袋左右微微转动,仿佛机器扫描一般,寻找着田松杰的踪影。
寂静,无声。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周泉却还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有离开。
可是每个分厅的大小都是一样的,一眼扫过去就基本能看到全貌,怎么可能需要这么长时间呢?
真要是有个大活人躲在里面,就算是缩在角落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根本花不了这么久。
林深心里确信,田松杰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就跟他最开始做出决定时一样。
他或许是知道,如果自己发出响动,以周泉刚才那样的态度,不可能眼睁睁放着他不管的。
艺术馆又没有那么大,保安绕一圈找个人,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与其像之前那样搭上一个人,那不如自己静悄悄地离开。
田松杰虽然从一开始就跟许立川不对付,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坦然接受对方为了保住他一条命而牺牲自己,这种心里的愧疚和过不去的坎,可是要比周泉那种要大的。
“……松杰?”周泉小声地朝里面呼喊着,终于是累了,无力地垂下了双臂。
他颓然转身,朝着4号厅的方向走了几步。
抬起头来,看向在注视自己的林深,表情中带着不理解,“……为什么?他怎么能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的?”
林深不知道怎么安慰人,而且现在也不是安慰人的时候。
他只能想了一下,说道:“你还记得你刚开始跟我说的什么吗?如果小田他开口求救,你就会想办法去帮他,但现在你也看到他做出的选择了……”
周泉只是不断摇头,好像自己还是接受不了。
“如果我们有办法,不可能不尝试的,”林深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没人心里会好过,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道理我当然都懂,”周泉把自己的头发抓乱,“但‘知道’和‘做到’是两件事,许立川把他救下来这才过去多久?一条人命换另一条人命,就只值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吗?”
“行了,周泉,你跟林深说这个有什么用?”邓迟的声音带着些许愤怒地传来,“是林深拦着你不让你去做了吗?小田自己做的决定,我们又不是有读心术透视眼,随时都能知道他怎么想怎么做的?”
“我当然知道!”周泉下意识的反驳,他的情绪莫名地有些失控,“但是你根本不懂这种看着人在自己面前消失的感觉究竟有多折磨人!现实里这样,在这种噩梦里也这样!”
邓迟忽地抬起手电筒,把光照在周泉身上,“这难道跟你许的愿有关系吗?”
周泉闻言,愣了一下,却并没有回话。
邓迟深吸一口气,靠在玻璃墙边上,“周泉,谁都会有心理阴影,也谁都可能有难言之隐,大家都是许了愿进来的,不管愿望是大是小,我想肯定总有些说不出口的东西,但那都是自己的问题,没理由要求其他人时时刻刻都迁就理解你。”
邓迟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没经历过,我是理解不了,但是我知道,如果你现在自己不想想办法,你也会变成那个人命不值一小时的人。”
林深感觉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了,可他又是那种不懂如何安慰人和缓和气氛的,只能左右看看,张张嘴没挤出一个字来。
不过很快,别的东西帮他打破了这种境地。
一团深色的液体猛地从“生命源头”的裂口里滴落下来,把白色的展台污染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