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听到这一声呼喊的时候,意识已经几近混沌。
他只感觉声音像是从缥缈的地方传来,听上去非常模糊,但即使脑子没有办法冷静思考,身体还是下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在一片黑暗中奋力地伸出手去,使劲抓了几下,在终于抓到什么东西之后,像是忽然间松了一口气一样,意识也跟着彻底抽离了。
林深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很沉,很累,想来小时候去打比赛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累过。
整个人都在无力地向下坠,直到身体碰到什么坚硬冰凉的东西才终于停了下来。
什么时间,什么艺术馆,邓迟和周泉现在情况怎么样,他已经没有思考考虑的余力了。
……
……
“行啊,胆子真是大了。”
林深在朦胧间感觉有谁在踢自己的脚,他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
然而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不论他如何努力,都睁不开一星半点。
“还睡是吧?这么好睡回家睡去,在家里想睡多久就能睡多久,这个班也没必要上了。”
踢在脚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林深的意识才逐渐开始清醒。
他感觉自己脑袋后面凉冰冰的,感觉身体也是紧贴着什么没有温度的地方,他使劲挪动了一下身体,随之而来的疼痛瞬间让他清醒了不少。
“这一个二个的,公司是找你们来上班的,还是来带薪睡觉的?”
这回林深终于认出来了,一直在说话的是于队长。
“赶紧给我起来!不想干了就收拾铺盖走人!”
林深的手触摸到了冰凉平整的地面,他奋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入眼的是一条宽松的深色制服裤子,对方脚上套着一双有些脏的皮鞋,还在不断踢着他们。
随着身体的晃动,挂在腰间的钥匙跟着哗啦啦地响。
林深迷蒙地眨眨眼睛,转头朝自己的身旁看去,才发现邓迟和周泉也不省人事般躺在那里。
心下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他脑袋后面靠着的是装饰着艺术时钟的影壁,外面的日光透过缝隙投射进来,让适应了黑暗的双眼一时间难以看清更多东西。
等等,日光?
林深忍着疼痛翻身坐了起来,他双手往地板上一杵,两条手臂都跟初生的小鹿似的颤抖个不停。
他甚至没空在意于队长投过来的目光,转头抬起脑袋看向艺术时钟,此时的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十分了。
“……早上了?”
林深有些难以置信,他揉了揉眼睛,然后拖着疼痛的身体挪到邓迟两人身旁,着急忙慌地摸了摸他们的脉搏,才终于长呼出一口气,脱离似的地又躺回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于队长看到这一幕,无语地笑了,双手叉腰盯着林深,“干什么呢?以为睡觉还睡死过去了是吧?要是现在是老板知道你们在这儿偷懒,那你们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了,还敢给我躺下,赶紧起来!”
说着,他又用力踢了踢林深的小腿。
然而林深现在可没力气搭理他,他的脑袋里乱糟糟的,实在是不知道从那个诡异的地方出来,怎么会眼睛一闭就这样直接到早晨了。
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至少还有人活着。
林深想到这里,居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于队长见状眉头一皱,刚张开嘴,伸出手指着林深想要说点什么,一个身影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一下撞在于队长的背上。
“唔!”对方痛呼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叔……叔,没人了,就他们仨。”
于队长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自己的背,又转头瞪了年轻人一眼,“你是没长眼睛是怎么着,这都能撞我身上?你不知道我年纪大了不经撞是吗?还有说了多少次了,上班的时候要叫我什么?”
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又挠了挠头,应了一声。
于队长慢慢直起身子,被年轻人这么一打断,这回看向林深的目光终于是柔和了几分,“行吧,看在你们三个不像其他人直接跑了,还能坚守岗位,睡觉这事儿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还是赶紧给我起来,这都几点了,等人家艺术馆的人来上班看笑话是吗?”
林深没有答话,而是伸出手去轻推了几下邓迟,又推了推周泉。
没一会儿,两个人也迷蒙地睁开眼睛,被照射进来的日光一照,五官几乎皱成一团。
但在脑袋思考了一秒之后,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睁大眼睛,看到的是嫌弃地“切”了一声转身走开的于队长,还有同样坐在地板上的林深。
“我……还活着?”周泉用冰凉的两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紧接着,他从身下掏出一个变形得厉害的手电筒。
咔哒一声,他下意识地推开手电筒的开关。
在清晨的阳光下灯泡散发出来的光线几乎看不见,于是周泉弓起身子,用两只手蒙住手电筒,脑袋凑上去一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终于理解了现实,抬起头来,“不是……幻觉,也不是……梦?”
邓迟使劲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扶着影壁慢慢站了起来。
他放眼望去,最开始见到艺术馆是什么样子,此刻它还是什么样子。
抬起头来,那个意义不明的圆球依旧悬挂在天花板上,完全没有了他们之前见到的那个可怖模样。
而一切都还是纯白的,没留下一丝污渍。
林深也下意识转头,朝5号厅的方向一看,原本应该藏着尸体的“沉眠”,保持原样放在玻璃墙的后面。
真的如周泉所说,就好像一场梦。
只有他们手中变形程度不一的手电筒,还有消失的三人,切切实实证明着一切。
林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后背靠着影壁借力,耳边传来“嗒”的一声。
时间到了七点十五分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邓迟的手臂,“走吧,都快走吧。”
邓迟点了点头,把周泉从地上拉了起来,几个人扶着影壁边缘,摇摇晃晃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