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天边在这时传来滚雷声,几个人站在夫人房门外与韩振宇相视而立,他们之间的气氛和阴沉的天气一样让人难以呼吸。
走廊上的烛光轻轻摇晃,乌云又让屋内的光线变得沉了几分。
韩振宇保持着不变的笑容,弯腰鞠躬,“真是非常抱歉,因为看到夫人开心的模样,竟一时间把更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希望各位老师相信我们绝不是故意为之,确实……考虑到公平起见,不应该这样有意延长作画时间,这次是我疏忽了,还请老师们谅解。”
说罢,韩振宇转过头去,似乎是对着房内的下人们说话,“都听到了吧?把东西都帮忙收拾收拾,今天就先这样结束了,夫人想必也累了,让她先歇下吧。”
林深看到纱帘顶部轻轻晃动了两下,心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曹毅的面色也跟着舒缓下来,只不过一双眼睛还是盯着屋内的方向。
见状韩振宇赶紧移开身子,给众人让出了一个空间。
只见严菲迷迷糊糊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双眼盯着自己画纸上的草稿,像是出了神一般的一动不动,反倒是从里面出来的下人在帮她收拾东西。
而仅仅只是比其他人多了几分钟的时间,严菲的草稿就已经看出一个非常明显的雏形。
画中的女人像是坐在一个相对黑暗的房间里,手中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因为没有细化,所以林深一时间也不知道她手里拿着的究竟是什么。
他只能看出画中女人的脸上带着一种腼腆又克制的笑容,似乎面向画画人的方向,有些不自在和拘谨。
“那是什么东西?”田松杰借着空档钻进去又出来,很明显说的也是画上女人抱在怀中的空白四方格子,“我仔细看了一下,上面什么都没有画,像是故意留空的一块。”
林深也只能摇摇头,看着下人们把东西塞到严菲的手里。
对方只是呆愣地接着,整个人还像是沉浸在某个他们看不见的世界里,就像先前的林深那般。
似乎是注意到林深的目光一直盯着严菲的手看,田松杰眨了眨眼睛,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甚至不用林深说话,或者是眼神示意,田松杰靠着自己小巧的身形又钻进屋子里面。
很快他就跟在严菲身后走了出来,瘪着一张嘴,“深哥,没看到刮刀。”
林深闻言心里一沉,朝韩振宇的方向看了一眼,在对方察觉之前立刻将目光收了回来。
浓郁的香气萦绕在严菲的周身,她的双眼没有焦点地注视着前方,整个人像是还徜徉在想象的海洋里走路摇摇晃晃的。
见到此景,韩振宇解释道:“还真是我的疏忽,让老师在房间里待得太久了,一会儿我会安排人给各位准备一些舒缓用的饮品,应该很快就能缓解过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上了夫人房间的门,走到前头领着几人往楼下去。
严菲则是一直沉默不语,任由曹毅抓着自己的手臂。
林深自然地走到严菲的身侧,仔细检查了一番她手里的东西,之前带上去的刮刀确实不见了。
田松杰也没有在房间里找到,于是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韩振宇的背影上。
走到二楼通往一楼的楼梯前,韩振宇才停下脚步转过身,“今天的工作到这里就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各位老师自由活动的时间,接下来每一天的安排基本上都与今天相同,一直到老师们完成画作为止,当然了,我会保证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今后尽量不发生,毕竟你们也知道的,夫人始终是夫人,我也只能提一些建议,并不能完全强求她做什么。”
“这我们当然理解,”林深开口,将韩振宇从上扫到下,“但还是希望韩管家能以公平为重,我相信我们的想法说给夫人听,她也一定会理解的。”
“那是当然了,”韩振宇行了一个礼,“毕竟请各位来就是为了作画,不是结仇,夫人也不希望看到各位老师因为这样的事情产生嫌隙,进而影响作画的灵感。”
话毕,韩振宇笑着轻轻点头,顺着楼梯往一楼去了。
几个人僵在原地,没有敢立刻开口说话,一直到就这样干等了四五分钟才转头面面相觑,默契地吐出一口气来。
蒋伟臣一屁股坐回座位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这救人还得演戏,我们到底是干啥来的?”
“不一定。”曹毅摇摇头。
“什么不一定?”蒋伟臣歪着脑袋,朝曹毅的方向看。
“还能有什么,”潘荣良伸手在严菲眼前挥了挥,“人家不一定不知道我们是在演戏给他看啊。”
“啊?”蒋伟臣瞬间坐直,脸色发白,不安地舔了舔嘴皮子,“什么意思?”
林深也蹲到严菲身边,把她手里的画材一件件拿出来,摊开她的手心看了一眼。
白净的掌心中间有一条浅浅的破口,虽然还没有开始愈合,但也只是非常非常轻微的皮外伤,还完全达不到能让人清醒过来的程度。
曹毅捏了捏额角,不放心地看着楼梯口的方向,低声说道:“就是字面意思,他可能知道我们上去不是为了争什么公平不公平,只是在找借口,但他没必要因为这个事情就跟我们撕破脸,所以顺着演下去了。”
蒋伟臣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憋了好半天,才说出两个字,“为啥?”
“还能为啥?”潘荣良站起身,忍不住手掌按在蒋伟臣脑袋上揉了两圈,“我们现在还跑不掉啊,陪我们演个无关痛痒的戏又不会掉块肉,怎么,你希望人家直接大嘴一张,一口把我们全给吞下去是吗?”
“而且每个地方应该都有属于它的规则和方式,”林深放下严菲的手,转头说道,“就像我们能听到的都市怪谈一样,每一个都有它们各自的特点、触发的方法和规律,这可能是属于它们的某种特性,既然我们现在已经被卷入这种规则里面,作为它本身应该不会去刻意破坏。”
蒋伟臣眯起眼睛,捏着下巴思考了半天,最后开口道:“没听明白。”
潘荣良叹了一口气,轻拍了一下蒋伟臣的脑袋,无力地说道:“我也不指望你这脑袋还能听明白什么东西了,别惹麻烦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