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
龙城千家万户,唯悦来客栈后院一点灯火如豆。
昏黄烛光中,少女那双清浅远山眉怎么也舒展不开。
“雪姐姐,第五轮国战缘何未开启?”
“素国国师严世松与那位王爷到底说了什么?”
雪娘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诚实道:“不知道呀。”
鹤唳声从屋舍外传来。
苍雪神色不由一怔,“雪姐姐,你听到了吗?好像疾风在叫!”
雪娘睡眼朦胧道:“我看到你师父在唱跳。”
“雪姐姐,真的是鹤唳声!”
少女猛地起身冲到院里。
只一抬眸,便望到夜空下不断盘旋的庞然白鹤。
仙鹤鹤背上,一位雄壮男子跨骑。
男人一袭墨色长袍迎风猎猎,满头乌发飘舞恍若一条流淌的黑瀑。
脸庞覆着一张古老青铜面具,更显强大与神秘。
再没有层层叠叠流出面具缝隙的肥美五花肉。
少女不禁泪眼婆娑,“猪皇叔叔瘦了~”
雪娘也走出屋子,来到少女身旁。
“唉~”
叹息声中,雪娘失望道:“我还以为是你师父呢,白高兴一场。”
“猪皇叔叔,我在这儿!”
少女欢喜雀跃着冲高空中的一猪一鹤挥舞手臂。
腰悬双刀的猪皇翻身下鹤。
仿佛一座肉山直往人间砸来。
“哇,好帅!”
少女满眼都是小星星。
“轰隆!”
巨响声宛若惊雷炸响于耳畔。
以至于偌大龙城都抖了三抖。
少女赶忙拉开院门。
却见客栈后院突兀显现一处深坑。
坑中烟尘弥漫,遮扰视线。
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蜿蜒裂缝。
“猪皇叔叔,你还活着吗?”
少女关切询问道。
雪娘来到近前,袖袍一挥,驱散烟尘。
深坑中,赫然镶着少女心心念念的猪皇叔叔。
雪娘跳下深坑,将面朝下的猪皇给翻了过来。
隔着面具探了探鼻息。
“糟糕,还活着!”
——
月上柳梢头。
雪娘站在屋檐下望着夜空。
“也不知那头蠢鹤是跑路了,还是回不周山去了。”
屋内,苍雪为昏迷不醒的猪皇盖好被子后,这才来到四方桌旁。
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掌,小心翼翼拿起双刀。
锵~
狭刀出鞘。
少女双指并作指剑,轻轻抚过乌黑略弯的刀身。
“风切~”
少女合刀入鞘。
又拔出另一柄。
“流霜~”
风切亮血芒,流霜绽乌光。
不像刀,更像是两件能工巧匠呕心沥血方才制出来的艺术品。
少女拥刀入怀。
如拥情郎。
血瞳苍雪伸出粉嫩舌头舔了舔血红嘴唇,“风切是我的!”
金瞳苍雪轻叹一口气,“那我勉为其难,做流霜主人吧~”
少女恶狠狠道:“滚开,这是我的刀!”
雪娘声音从屋外传来,“丫头,你咋又发疯了~”
——
阴阳交替时。
野望平原上。
镇北王赵恒负手而立。
男人面色平静,看着被鲜血染作黑红的草地。
沙沙脚步声由远而近。
赵恒微微抬眸,看向来人。
“这么晚唤我何事?”
眉目如画的严世松询问道。
“我本欲速杀那姑娘,可临门出了变数。”
赵恒:“一位男子骑鹤降临龙城,我听那少女唤其猪皇叔叔。”
“猪……猪皇?!”
严世松愣了愣神。
“等等,你说男子是骑鹤而来?!”
赵恒点点头,“有什么问题?”
严世松神色巨变。
“这座人间,饶是绝顶的陆地神仙,也绝无飞天遁地的神通。”
“也只有招摇山饲养的仙鹤,才可载人飞行。”
“莫非那少女是仙人?!”
“不可能,绝不可能!”
“招摇山仙人不理人间俗事,而且怎会行逆天之举~”
赵恒:“前辈,先别管那姑娘是否招摇山仙人。”
“我观那位唤作王稚的,和这位唤作猪皇的,只是那姑娘护道人。”
“前者一品倒海境,后者与我一样,阴仙境。”
“只护道者便为天人,那姑娘师父得有多么可怕!”
严世松眸光闪烁。
良久后才道:“那少女,断不可能是招摇山仙人。”
“招摇山万仙从来只有顺应天命,没有逆天而行。”
“如此我便安心了。”
赵恒蹙眉:“前辈,那姑娘师父应是一尊陆地神仙!”
“无妨,无碍。”
严世松淡淡一笑,“风雪庙乃人间五极之一,我为风雪庙弟子,我师父亦是陆地神仙。”
“再者,把他们三人都杀了不就得了?”
“难不成事后你赵王爷还会大肆宣扬不成~”
赵恒:“那姑娘与那位唤作王稚的护道人,我负责。”
“那位叫猪皇的阴仙,只能麻烦前辈出手了。”
严世松颔首,“可以。”
思虑了一小会,严世松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白玉瓷瓶,扔给赵恒。
“这是什么?”
赵恒好奇道。
“千羽鸩夜。”
严世松解释道:“独属于我风雪庙的一种毒药,与招摇山的囚仙链性质一样,可压制修为境界。”
“不过我这瓶乃百羽鸩夜,只可压制天人境之下。”
赵恒收起瓷瓶,道:“前辈曾言,燃烧仙血,可短暂获得超越自身修为境界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力量。”
“前辈这是怕那姑娘生死关头,将自个仙血燃烧殆尽~”
严世松笑了笑,“赵恒,你不是魏国君王,于魏国言,可惜,于素国言,大幸。”
赵恒面色淡然道:“前辈谬赞。”
——
伏灵十四年,八月十四。
龙城悦来客栈后院。
加建出的小院正屋内,猪皇鼾声如雷。
雪娘于客栈灶房准备早膳。
苍雪则抱着双刀坐在院门槛上怔怔出神。
“猪皇叔叔来了,我便不用再受赵恒这位阴仙境王爷的桎梏。”
“风切、流霜也已在手。”
“只差最后一步。”
“生即是死,死即为生!”
来龙城已有两月,苍雪仍未悟透老柳头这句玄之又玄的忠告。
藏着第二次生死劫一线缥缈生机的忠告。
“何为生即是死?”
“死即为生又是啥意思?”
少女自言自语道:“当秋风凛冽,天降寒霜,则花会凋零,草木衰败枯萎。”
“当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则花会绽放,草木重新葱郁。”
“秋风时,草木死去。”
“春雨润物细无声时,草木重新焕发生机。”
“花曾死过,草也曾死过。”
“花活了过来,草亦活了过来。”
“神性为花,魔性作草。”
“花草会死。”
“但根不会!”
“生即是死,死即为生!”
喃喃声中,少女心头划过一丝清明。
只一刹那,少女恍惚明白了什么。
然回过神来,惊觉什么也不曾明白。
……
ps:我要拿下个月的全勤,我说的,耶稣来了也改变不了我钢铁般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