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沥沥。
凉州一隅。
韩香骨于古道旁的小亭中避雨。
书箱搁在石桌上,少年坐在石凳上,嘴里咬着一根草,手掌托着腮帮子,望着云雾中的山峰怔怔出神。
忽地,大地震颤,巨响声隆隆滚过天地。
“地震了?!”
回过神来的少年快步跑出小亭,来到官道上,抬眼远眺西方地界。
极远极远的天地尽头处,赫然横着十轮黄金璀璨的炽烈太阳。
数息后。
由纯粹能量生成的可怕热浪席卷六合八荒。
所过之处,云消雾散。
秋雨蒸发殆尽,天穹放晴。
能量余波吹起韩香骨衣衫猎猎,乌发恣意飘舞。
望着遥远处渐渐湮灭的十轮烈阳,少年毛骨悚然道:“发生了什么?何方神圣在战斗!”
——
凉州与云州交界处。
招摇山绽霞洞洞主柔然盘膝而坐,恢复消耗真气。
流火与拂晓环望四方。
半个时辰前还千峰万仞的绵亘蜿蜒山脉,而今已被夷为平地,一马平川。
笼罩方圆数十万平方公里的阴云,一场注定绵绵十数天的秋雨,竟生生被宣泄出的恐怖能量蒸散一空。
夕阳光洒在齐庆疾身上。
青衣无头尸体躺在焦土上,整颗脑袋都被炸没了,裸露出血肉猩红。
至于听风,斜斜插于青衣身旁,镶嵌剑身上的十个本命字被打到七零八落,黯淡无光间撇是捺,捺是勾。
“呼~”
长呼一口气,脸色苍白的柔然缓缓睁开眼睛。
男人右眼瞳孔中一直存在的‘杀’ 字,此刻消失无影踪。
“不愧当年敢一人一剑独挑整座稷下学宫的齐休离,若非止杀符印,这场战斗不定得打到猴年马月去。”
柔然艰难起身,冲数丈外的青衣尸体轻轻一点。
嗖嗖声中,文字的一撇一捺恍若一柄柄迷你小剑般倒飞而出,铮铮镶进柔然右眼瞳孔中,重新组成‘杀’字。
止杀符印,招摇山五大古神器之一。
这座人间,也唯有身具仙血的招摇山陆地神仙才可驱使、催动。
否则莫言二品、一品搬山倒海境的内炼武夫,饶是阴仙、阳神境的天人,也要被吸成一具干尸。
止杀符印离体后,听风剑上被打散的十个本命字,如一条条金色小蛇,游弋进青衣体内。
肉眼可见,破破烂烂的脖颈处骨肉缓慢修复。
“那少女呢?不会被余波湮灭成尘了吧~”
柔然将月蚀剑入鞘后环视四周。
流火:“死了不更好吗~”
柔然:“人间百年也出不得一位逆天者,这小小魏国才多少年,竟一口气出了三位。”
“斩杀逆天之人不是关键,重要的是警醒这座王朝武夫。”
“斩首示众,传颅四方很有必要。”
“分开找找。”
师徒三人当下分散三个方向,彼此间距离越来越远。
——
寻了约莫一刻钟后。
前行中的流火身形忽然一顿。
少年宽袖一挥,土壤立时翻开厚厚一层。
“师父,师姐,在我这儿。”
呼唤了一声后,流火凝神看向昏迷中的少女。
秋风刮过,吹起少女刘海。
看着那小半面额头鲜艳胎记,流火不由微微失神。
“这……这是仙血?!”
流火不敢置信,这么大一滩,招摇万仙,流火只在那位山主脸上见过。
风停消,刘海重新盖住狰狞胎记。
流火下意识便俯身伸出了手。
锵的一声铮鸣。
少女悬佩腰间的两柄狭刀突兀出鞘。
血光与乌芒交错而过,一颗斗大头颅冲天而起,仙血喷射丈余之高。
于夕阳下似雾一样流散开来,格外瑰丽。
“流火!”
柔然惊呼一声,隔空猛一巴掌。
铮铮声中,双刀嗡嗡鸣颤,化作两道匹练,转瞬即逝,也不知被拍飞出去多远。
“师父,我没事。”
流火无头尸体蹲下身子,抱起滚地脑袋,安在脖颈上。
额心竖眼状的仙血爆发灿烈霞芒。
骨肉快速相连。
“两柄古仙器作佩刀,这少女师父不简单啊。”
柔然甩了甩酸麻手掌。
足以拍碎一座巍峨山岳的一掌,竟只是打飞双刀,况且刀生灵识,知道护主,古仙器无疑。
“师父,师姐,你们掀开这少女刘海,看看那块胎记是否仙血。”
“仙血?!”
柔然眉头一皱,俯身拨开少女遮盖额头的刘海。
死死盯着那块殷红胎记,柔然不可思议道:“仙……仙血!”
“怎么会?不可能啊!”
“自古仙罡唯有咱们招摇山人身具仙血~”
“这少女绝不可能出生自长生天!”
“可她哪来的仙血?!”
拂晓亦是一脸骇然之色,“这么大一块,都快撵上山主了。”
流火:“天道降念,这少女非死不可。”
“师父,你有没有办法将其体内仙血取出?”
柔然摇头:“仙血乃个人天生,在这少女体内为仙血,取出来即是俗血,与凡人无异。”
流火幽幽道:“咱们可以夺舍其躯壳~”
柔然冷冷扫了徒儿一眼。
流火顷刻心惊肉跳,短短数息额头便冒出一层冷汗。
“我辈修士,不论求道还是做事,当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知法犯法犹可恕,执法犯法不可活~”
流火不敢去看师父眼睛,垂着脑袋轻声道:“师父教诲,徒儿铭记于心。”
柔然淡淡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你若行了鬼蜮之事,为师亲自送你上斩仙台。”
“师父。”
“怎么了?”
柔然看向拂晓。
拂晓好看的眉毛微蹙,道:“齐庆疾为了这少女与师父不死不休。”
“其口中那位好友,会不会是当年斩去魏国山河气运的白衣血瞳少年。”
柔然:“有可能,且待为师搜魂一二。”
言罢,柔然将手掌轻轻覆于少女额头。
半刻钟后。
“清平镇、不周山~”
“《通幽仙诀》、轮回天生术~”
柔然自言自语,眸光阴晴不定。
拂晓好奇道:“师父,咋了?”
柔然沉声道:“我见了这少女一生,看到了齐庆疾,看到了许许多多人,却怎么也看不清他们,或是她们五人。”
拂晓愕然:“还有师父您看不清的人?”
柔然:“这少女七岁时,要被所在村落村民烧死。”
“当时那位被众村民簇拥的人,我看不清。”
“剩下三位在那座唤作清平的小镇。”
“至于最后一位,与这少女接触最多,应是其师父。”
“那人周身流溢混沌雾霭,连模糊身形都望之不见,比其余四位更恐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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