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一夜白头
作者:朴实的山桠   东荷西柳最新章节     
    理清事情的荷花,再去看祖父孙盛云就感觉他如此的表里不一,伪君子。他应该没有想让李氏死,只是想让李氏慢慢地接纳顾氏,但李氏却因此丢了命,孩子也送了命。
    也许是出于补偿心理,也许是要给顾氏肚子里孩子更好的名份,所以将顾氏的孩子记到了李氏的名下。
    但将贵妃孙开容记在李氏的名下,在荷花看来,是再一次的伤害,让李氏和那早产的孩子情何以堪,如果李氏泉下有知,可能都会被气活。
    中元节那天祭祖,荷花和孟冬瓜在祖母李贤姝的灵位前叩头就特别心痛,为一个被自己丈夫算计而丢了性命的女人,心里很是不平。
    荷花和孟冬瓜将那事放在心里几天,也没有拿定主意告不告诉孙大人。
    那天刘氏又帮孙大人发好人牌的时候,就说起孙大人从小没了亲生母亲,养在了老太君跟前,可老太君的儿孙众多,向来都是一碗水端平,没得到多一份偏爱。
    后来有了继母与父亲也不亲近,与夫人几十年形同陌路,还好现在有了儿子孙子才活得有个人样。
    如果不知道那些事,荷花可能不会同情孙大人,但知道了那些事情后,荷花感觉孙大人也挺不幸的,那不幸还是由自己亲生父亲一手造成的。
    那天,孙尚书正在逗果果玩,很是慈爱的样子,荷花就突然提起:“孙大人,祖母是一个怎样的人?”
    孙大人很是意外:“怎么就突然问你祖母了?”
    “就是好奇,那天祭祖的时候看到她的灵位,就想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在府里从未听人提起过。”
    也许是‘从未听人提起过’几个字触动了孙大人,是啊,这些年过去,府里再没有人提及他母亲,只有在她刚去的那几年,还有人记挂她。
    后来新妇入门,孙家越来越好,权势越来越大,而孙府的人却早忘记了她,包括他的父亲,只有他自己偶尔才会想起她。
    “她是一个特别温柔善良的人,说话做事都温言暖语,却也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又特别好心。听说曾经有一位李家亲戚的公子,借住在李家,欺侮了李家的一个丫头,她硬是将那亲戚家的公子送到了衙门。后来又为那丫头安置好了后路。”
    荷花看得出,孙大人对自己的母亲很是怀念,说话时眉眼间都浮起了对往事的留恋。
    “听说祖母当年是生姑姑的时候,难产去世的?”
    “对,本来好好的,听说是摔一下就早产了,提前了两个月。”
    孙大人言语间满是伤感,小时候他是母亲带在身边的,对母亲肚子里的弟弟或妹妹也很是期盼。那时他刚才到夫子跟前读书没几天,母亲摔倒时他没在跟前,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早就去读书,没能守在母亲跟前,再怎么样也要守到妹妹出生后。
    “身边不都有人侍候吗?怎么就突然摔倒了呢?是突然遇到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荷花的语气似乎是在猜测,可孙大人何其老辣,荷花突然提起祖母,又提起早产,不可能没有原因。
    “你们是听说了什么吗?”孙大人一脸疑重的看向儿子和媳妇,两人的表情说明他们定是知道了什么事情。
    “孙大人,认识我们小叔孟吉山吧?就是那个替我们挡刀子的。他年轻时酗酒常打英子她娘,后来英子她娘趁她喝醉用刀砍了他。英子她娘被休后,带着英子,改嫁到了寿县的一户人家。那家男主人已经五十来岁,娶妻二三十年都没有孩子,娶英子娘回去十年也没有生孩子,听说他还有位前妻,只是也没有生过孩子。”
    孙大人不明白荷花说这么多不相关的事情是为了什么,只静静地看着她。
    这时孟冬瓜开口说:“英子说那家男人姓余,叫余占理,前妻姓顾,曾是京城一孙姓人家的仆人。英子听那余占理的婆娘骂他,说他没屁本事,自己不能生还怪天怪地,早年没能留住自己的婆娘,让孙家人给夺了回去,只得了一笔银子窝囊地躲在寿县……”
    这时孙大人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阴沉,阴得可滴出水。在孟冬瓜还没有说完,就大步离开了景院。
    事情是荷花和孟冬瓜主动挑出来的,不免担心了一宿。
    次日一早,刘氏进来,一脸凝重,说孙大人病了。孟冬瓜立即前去探病,好久都没有回来。荷花感觉事态有些严重,这才认真问一脸凝重的刘氏来。
    刘氏支支吾吾地说,尚书大人不知怎么回事,一夜间头发白了大半,起不了身。
    这可把荷花吓了一跳,立马往前面的晴如院去。前一天说的也都是过去了几十年的事情,这孙大人也算是历经风雨了,怎么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荷花来到前院时,太医已经请了过来,孟冬瓜陪着太医进去,荷花抱着果果焦急地等在外屋。不一会儿,府里其它收到消息的人也渐渐过来晴如院。
    前夜,孙大人从景院回来,就立即让孙长庆去查当年顾氏所嫁何人,一查那人还真叫余占理。
    他在椅子上坐了一夜,看上去面无表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次日一早,侍候的人进去时却看到他的头发一夜白了大半,人不知怎么回事话都说不出来。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孙大人这一夜经历了什么。太医看过后,说是心力交瘁,要多休息,多喝几副药,身边人侍候得尽心一些。
    孟冬瓜立即让人去抓药,又让人去给孙大人和自己告了假,打发走孙家的人后,就一步不离地侍候在自己孙大人身边,连喝药都是他亲自喂的。
    好的是,孙大人药喝下去不久就睡着了。孟兴东又趁机去孙盛云那边走了一趟。
    孙大人这一睡睡到天黑才醒来,已经缓和了许多,只是身上还没有多少力气。看到在自己床边忙来忙去的儿子,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首次体验亲人亲自照料。
    “兴东啊,我对不起你祖母,也对不起你娘。我是一个失败的儿子,也是一个失败的丈夫,你千万别学我。”
    前一日说的都事关祖母,孟兴东不知孙大人为何又扯到他娘,也许只是孙大人这一生病,心里感触过多。
    “如果有下一辈子,或者有你话本子里写的那种重生,我必定好好当一回儿子,当一回丈夫。”
    孙大人正将自己的真心说给儿子听,不料孟冬瓜却笑着来了一句:“孙大人,那只是话本子,您又不是不经事的妇人,还会相信那些?”
    挺刺心窝子的一句话,也让孙开宋心里一愣,心里感叹都不能跟儿子说一句知心话,可转念一想,这讲话的方式就是他的本性,没跟他来虚假的一套。
    看着儿子将一个罐子打开,装出一碗热粥来,又一勺一勺送到他的嘴边,做得贴心又认真,完全没有不耐烦。
    那一瞬间,孙大人似乎一下子开阔了,过去的事情改变不了,别的事情也不是他能改变的,但眼前这个儿子,他却不能不管他,他已经在他的生活里缺失了二十多年。
    孟冬瓜给孙大人喂过饭后,荷花就抱着果果过来看孙大人。
    孙大人已经能笑出来,让荷花好好带果果就行了,不要担心他,他缓过来了。
    荷花也开导几句,说事情过去这么久,该放开的就放开。
    孙大人听着,喃喃自语地道:“是该放开,是该放开。”
    晚间,孟冬瓜也没有回景院,就睡在孙大人房里的榻上,更让孙大人老感安慰,次日早上居然能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