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一处偏远的山村里，大雪纷飞的村庄里此时热闹非凡。
    距离新年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在这个时候，地面已经被白雪覆盖，也不用参加集体劳作去挣工分。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冻成狗啊。”
    老村长家里，此时正坐着两名陌生的“客人”。
    说是客人其实也不是特别的准确，因为他们原本就是这个村庄里面的人，只不过在很早的时候投奔到城里去了。
    “这鬼天气，他娘的村里的鸡都得踮着脚走路了，是真的冷啊。”
    几个人围在厨房里，烧着柴火，锅里烧着热水，冷天来了，粮食不够，也买不起高价的煤炭，只能这样省上一点是一点了。
    几个人坐在厨房里面说话，但是小孩子似乎并不怕冷，三三两两的结伴在外面打起了雪仗来，冻得小脸通红的。
    “哥，哥，狗剩儿哥哥欺负我，他坏。”
    一名看起来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娃朝着小男孩儿跑过来，连忙委屈的开口道，身上还有着雪球的印子，看起来格外的狼狈。
    小男孩儿今年不过六岁，看起来有些瘦弱，身上的破旧袄子不知道穿了多久了，有些脏兮兮的。
    “小雪，告诉哥哥，他咋欺负你的？咱们找他报仇去。”
    狗剩儿是村里的小霸王，今年也八岁了，最爱调皮捣蛋，二人也不止一次发生过冲突。
    “他骂我，说我是没爹妈的孩子，哥，咱爸妈啥时候回来啊？我想他们了。”
    小丫头兴许是想爸妈了，一脸可可怜巴巴的模样，小手冻得通红，身上穿的也是脏兮兮的袄子。
    小男孩儿脸色微寒，眼里露出了一抹与同龄极其不相符合的凶狠。
    “爸妈。。。，会回来的，一定会的，只要小雪乖乖的，平平安安的长大，他们会回来的。”
    韦志峰眼里多出了一抹柔和的神情，面对着小女孩儿，哪怕对父母有着再大的怨气，他也只能压在心头。
    “哥，你骗我，你好久好久之前也是这么说的，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小雪了，他们不要我了。”
    小丫头情绪上来了，脸颊瞬间流下了两行清泪。
    此时的老村长家里，那名中年人与一名妇人正坐在厨房里与村长唠着嗑，手上端着一碗热水，冷了就喝一会儿。
    “中海啊，你这可有段时间没回来了啊，这次带着媳妇儿回来是？”
    老村长吧唧了一口旱烟，身子才算是暖和了一点儿，目光疑惑的看向了眼前的中年男人。
    “老村长，实不相瞒，咱这次回来是有事儿求您的，您抽根这个，大前门，好抽着嘞。”
    易中海笑呵呵的说道，连忙从身上掏出了一盒烟来，往老村长的手中递了过去。
    老村长笑着摆了摆手，随即指了指手上简易的烟杆。
    “不行嘞，你那个不够味儿，还得是咱这个，说事儿吧，你这孩子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要是没事儿，还回这个穷乡僻壤的地儿干啥？”
    “哈哈，老村长说的是，咱这次跟媳妇儿回来，是想跟您商量一下，给咱找个能领养的孩子嘞，咱村里人淳朴，您老又是德高望重的，您的眼光总不会差嘞。”
    中年男人一脸讨好的说道，坐在旁边的中年妇女也是一脸期望的看向了老村长。
    二人结婚也许久了，可是由于身体原因，不知道看了多少老中医，得到的结果都是不可能会获得子嗣。
    暗地里经常被人指指点点，哪怕是生活上没有负担，但是年龄也越来越大了，将来连个养老的人选可能都不会有了。
    每次夜里，想到这个，二人都会辗转难眠，几次鼓起勇气想去孤儿院领养一个，但是被易中海拒绝了。
    按照他的话来说，与其去敬老院找一个不知根底的孩子，还不如去老家拜托老村长挑一个孩子，这样最起码心里也踏实一点儿。
    而且村里人淳朴，老实，没有城里人那么多花花叨叨的心思，好养活。
    于是易中海特意请了三天假，买了些东西来到了老村长这里，就是为了摆托老村长这件事情。
    “你俩这么多年了，没有子嗣？村里娃子倒是不少，但是没爹没娘的就那么一家，但是别人不是一个人啊，是两个。”
    老村长皱着眉头说道，在没有子嗣上面也只是浅浅的提了一嘴。
    “没有，咱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子嗣了。”
    易中海嘴角苦涩的说道，有些人劝他换个媳妇儿，毕竟在这个年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子嗣就是代表不孝，传承的香火也会断了，但是十几年了，夫妻二人之间又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咱跟媳妇儿这些年了，也没想过啥，就想托您老看看，能不能给咱找个孩子，一个两个都中。”
    “你是打算过继还是咋样？如果是过继的话，咱可能做不了主，如果是认个干亲的话，老头子我还是说说话的，那小子孝顺的很，就是父母前两年去了外地，到现在还没回来。”
    老村长抽了口旱烟，给二人介绍道。
    “说是去投奔亲戚了，但是咱也不敢保证啥时候回来，而且他俩是村里的，你们之前应该认识，叫做韦诗雨，听说之前在外面做大事儿的。”
    “但是前几年回来了，走的时候说让咱带着，给了咱一笔钱，但是老头子这两年也没收到消息，连封信都没收到，所以咱就说可能是没了。”
    易中海在脑海中细细的回忆了起来，村子里倒是有这么一户人家，姓韦，而且年龄比他小一点儿，小时候别人都喊他书呆子。
    “是有这么个事儿，但是。。。”
    易中海有些犹豫，他有些拿不准那家大人会不会回来。
    这要是回来了，那他还领养个毛啊？白白养活了不是？
    似乎是觉察到了易中海的犹豫，老村长喝了一口白开水，随后将烟杆子放在地上轻轻的磕了磕。
    “狗娃，你去把志峰喊过来，让你大兄弟见见。”
    老村长突然朝着门口喊道，一名中年人愣了愣，随后便走了出去。
    “不管咋样，你见上一见吧，不行的话也就算了，毕竟这娃怪可怜的，看不看上眼再说吧。”
    “得嘞，您老开口，咱听着。”
    易中海点了点头，来都来了，总得见上一面不是？
    片刻后，狗娃便带着韦志峰与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老村长眉头一皱，大声呵斥道。
    “小峰，你这又是跟谁干仗了？”
    小男孩儿脸上有些伤，明显是刚刚留下来的。
    “这孩子跟狗剩儿干仗呢，听说是狗剩儿欺负小雪，这丫的过去报仇的，是个爷们儿。”
    狗娃笑着揉了揉韦志峰的脑袋，村里人可没有隔夜仇，小仇小怨的，当场就报了，第二天就和好了。
    “那孙子要是再敢欺负我妹妹，看我不把他牙齿打下来，村长爷爷，您找我有事儿啊？”
    韦志峰对于老村长格外的尊敬，这两年都是吃老村长的，喝老村长的，就连衣服都是他洗的，虽然不干净，但是这份恩情怎么能说忘就忘？
    “臭小子，小雪，到村长爷爷这里来。”
    老村长和蔼的笑了笑，朝着身旁的小雪招了招手，小丫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见其点头后才走了过去。
    从小男孩儿跟小女孩儿进屋之后，易中海的目光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两人的身上。
    “这位大叔跟大婶是谁啊？村长爷爷，是咱们村里的么？”
    韦志峰疑惑的看了过去，他从来没有见过眼前的两人，也是不免得有些好奇。
    两人的穿着也跟村里人不一样，身上没有打补丁，而且他们的衣服上面还有个口袋，看起来很洋气。
    “这是城里来的，小峰，你告诉爷爷，你想不想到城里去？”
    老村长将小雪抱在了腿上，饶有兴趣的问道。
    “俺不去，村长爷爷在哪儿俺就在哪儿，俺说了，村长爷爷养俺小，俺养村长爷爷老，等俺长大了，俺去挣工分，给村长爷爷吃白面馍，再送小雪上学去。”
    人小鬼大的韦志峰倔强的摇了摇头，听得一旁的狗娃儿气急败坏了起来。
    “狗日的，你抢俺爹干啥，俺告诉你，那是咱爹，养老也是咱的事儿，你小子靠边站着去。”
    “你养你的，俺养俺的，谁也别说谁，俺力气将来肯定比你大，到时候工分挣得指定比你多。”
    韦志峰不服输的说道，其实又有谁记得，他的成绩更好呢，小小的年纪远比同龄人更为的成熟。
    他知道自己的父母不在了，那么他跟小雪，肯定得有一个人干活，所以在老村长家里也不敢闲着。
    老村长做饭，他就烧火，老村长洗衣服，他就扫扫屋里，小小的年龄，承担了许多。
    “怎么样，这娃子，合你脾气不？”
    老村长笑了笑，抬起手来制止了狗娃儿继续开口，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易中海。
    “老村长养你小，你养他老？小孩儿，你告诉大叔，怎么个养老法儿？”
    易中海朝着韦志峰招了招手，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
    男孩子调皮点儿，不碍事，哪有孩子不调皮的，那是那句养老的话，是真正的触动到了他。
    韦雨泽迟疑了一下，身后的妇人见状，温和的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了两颗宝塔糖，随后诱惑着开口道。
    “小朋友，到大妈这里来，大妈给你吃糖。”
    乡下孩子哪里经得了糖果的诱惑啊，就算是城里人，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得上啊。
    韦志峰咽了咽口水，走了过去之后指了指自己。
    “大妈，您是准备给我吃的吗？”
    看着小家伙疑惑的目光，大妈温和的笑了笑。
    “对，给你的，小家伙真俊，快吃吧。”
    大妈将糖果递到了韦志峰的手上，然后摸了摸小豆丁的脑袋。
    韦志峰有些馋，看着手上白花花的宝塔糖，他虽然小时候吃过，但是已经好久了，真的很甜。
    “谢谢大妈。”
    韦雨泽弯腰鞠了一躬，村长爷爷说过的，拿了别人的东西要有礼貌。
    随后便见到前者拿着糖果来到了韦雪沁的身前，将糖纸剥开后，随即看向了小丫头。
    “小雪，张嘴。”
    小丫头不明所以，也不认识糖果长什么样子，但是哥哥怎么说的，她就怎么坐。
    “啊~”
    紧接着，一块不明物体被塞进了嘴巴里，韦志峰将糖纸塞进了口袋里，随后将最后一个糖果拿了出来。
    “村长爷爷，您吃糖，小时候我吃过，可甜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易中海与身后的大妈此时也是喜笑颜开，俗话说，三岁看老，眼前的韦志峰是真的孝顺。
    那种眼神里的真诚，又怎么会骗得过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的易中海呢。
    “淑芬，我觉得能行，这孩子孝顺，咱觉得可以，虽然多了个妹妹，但是咱稀罕。”
    “你啊你，你同意不行啊，我看那孩子懂事的很，恐怕不愿意离开村子嘞。”
    大妈面露柔和的笑意，她也看上了这个小男孩儿，淳朴，懂事，最关键的是孝顺。
    “这是个问题，我待会儿找老村长说说，不管了，就这小子了，咱相中了。”
    易中海郑重的点了点头，同时对比了一下城里的孩子，此时已经做出了决定。
    “爷爷不吃，牙口不好，再吃甜的可不行嘞，会拉肚子，小峰吃就成。”
    村长爷爷露出为数不多的几颗牙齿，满脸和蔼的说道。
    “是这样么？”
    韦志峰挠了挠头，看了看一旁眯着眼睛，吃着糖果的小雪，随后便将糖果放回了口袋里。
    “老村长，咱们唠会儿？”
    易中海打了个眼色，老村长也是瞬间明白了过来。
    “小峰，你带着小雪出去玩儿会儿，别跑远了，爷爷陪客人说会儿话，待会儿喊你回来吃饭。”
    “知道了村长爷爷，小雪，咱们走。”
    韦志峰懂事的点了点头，牵着小丫头的手就朝着屋外走去。
    等到两人离开，易中海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老村长，咱的心思您应该也看出来了，咱稀罕这小男娃，您看下能不能从中帮个忙？”
    “中海，咱也不瞒你，这娃子孝顺，咱是当亲孙子养的。”
    老村长神情有些凝重，嘴巴上叼着烟杆，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点您放心，咱没孩子，这娃子只要同意了，咱肯定当亲生的养，那女娃子要是也愿意跟咱去城里，咱也能养着，而且跟村里不一样，咱能送他去上学，也能给他们做新衣服。”
    易中海正色道，虽然只是相处了一会儿，但是他不愿意再等了。
    “这点咱能相信，你一家子也是厚道人，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娃子也是寄养在咱这里的，要不这样吧，娃子你可以带回去，但是给我一个你的地址，到时候得空了，咱过去看看，你不介意吧？”
    老村长思考了片刻后，旱烟也不抽了，目光突然变得深邃了起来。
    “没问题，您要是不放心的话，让大兄弟跟着一起过去一趟都成，车费啥的咱出了，而且管饭。”
    都是成年人了，易中海当然懂得老村长话里的意思，而且他自认为没有说假话，所说的都是真心实意的。
    “你小子，行了，这件事情我会考虑好的，这娃下午你就接回去吧，我来跟他说，放心吧。”
    “得嘞老村长，那咱可就等您的好消息了，您放心，咱指定亏待不了娃子。”
    易中海开心的笑了笑，一旁的妇人也是心里踏实了许多。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要是按照往常来说，韦志峰是没有资格上桌吃饭的。
    毕竟村里的规矩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有长辈才能在桌上吃饭。
    但是今天不同，韦志峰规矩的坐在饭桌上，总觉得大家伙儿看他的目光有些不对劲了起来，但是身为小辈，他也不好多问。
    老村长端起碗筷，迟迟没有夹菜，又将碗筷放在了桌子上，目光则是看向了韦志峰那一边。
    “志峰，你告诉村长爷爷，咱这两年对你咋样？”
    小家伙坐在椅子上，脑袋也只够看够到桌面，看起来有些滑稽。
    “那还用说，村长爷爷对俺好，俺心里知道呢。”
    韦志峰认真的说道，只是小小年龄的他，哪里知道老村长话里话外的意思呢。
    “那成，咱们村里人讲究个知恩图报，你爸妈不在了，咱就替你爸妈做这个主，今天下午，你就跟着这大叔大妈去城里去生活，以后他们代替你爸妈，做你干爹干妈，以后好好孝顺他们，要不要得？”
    老村长虽然心里有些不舍，但还是板着脸说道。
    “我不，俺就待在这里，村长爷爷，您要是觉得俺吃得多，俺可以少吃点儿，只要小雪能吃饱就成，您别不要俺。”
    韦志峰慌了，哪怕再怎么成熟，此时的他也是个六岁的孩子啊。
    要离开熟悉的地方，哪怕有些破烂的家乡，去往陌生的城市里，他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慌乱，眼泪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小峰，你是个好孩子，村里的先生都说了，你这个娃娃有出息，当初你父母将你放在村长爷爷这里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而且他们可能已经不在了。”
    老村长突然提起了往事，依稀是一样的大雪天里，夫妇二人将还在襁褓中的小雪，以及一个半大的孩子交到他手里的场景。
    “老村长，咱本来是想带着这娃一起去的，但是要去的地方太远了，路上不安全，而且那边可能比咱这边更苦，让娃跟着你，咱放心。”
    那一刻，村长有心询问，但是看着村门口停放的吉普车，他迟疑了。
    韦母红了眼眶，最后走的时候，眼泪止不住的流淌着，最后还留下了一封信件。
    “对了，信件。”
    老村长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去了卧室里，将那一封信件拿了出来，这是一封家信，是留给韦志峰的。
    “小峰，这是你妈给你留下的一封信，也有两年了，说是准备让你长大了给你看，但是听村长爷爷一句话，去城里吧，城里有白面馍馍，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小雪将来读书，都得去。”
    “可是我在村里也能挣工分，也可以把小雪养大的，窝窝头也可以吃的。”
    韦志峰心存怨气，没有接过那一封信，他害怕自己变得懦弱，虽然他原本就不是那么坚强。
    “孩子，你听大妈说，大妈是真的稀罕你小子，大妈跟你大叔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这次过来就是找你村长爷爷说，想领养个一儿半女的，咱相中了你，想带你去城里，咱想把你当亲儿子疼的。”
    身后的大妈突然走了过来，半蹲着身子，语气真挚的说道。
    “可是。。可是我舍不得村长爷爷，俺知道你们是好人，还给我吃糖，但是我舍得狗娃叔，俺怕走了，爸妈回来就找不到我跟妹妹了。”
    韦志峰抽泣着说道，没人知道他四岁不到父母就走了，他是怎么撑下来的，他只知道，那天雪花很大，大到他的父母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看到眼前的小豆丁哭了，大妈的心里也是一阵难受。
    双手情不自禁的将韦志峰搂进了怀里，轻声地安慰道。
    “孩子，不哭，大妈走的时候会给你村长爷爷留下城里地址的，到时候你村长爷爷也可以过来看你，你爸妈要是回来了，也能去城里找你。”
    或许是很久没有感觉到母爱，韦志峰突然觉得眼前的妇人跟自己的母亲很像，一样的温柔。
    “孩子，你大妈说的没错，跟咱走吧，以后咱跟你大妈就是你爸妈，咱给你吃白面馍馍，吃鸡蛋，等回去后，咱给你买肉吃。”
    易中海诱惑道，他们此时都知道，做决定的选择，是眼前这个不满七岁的少年。
    “那你们会对我妹妹好吗？会让她上学吗？以后我长大了，能回来看村长爷爷吗？”
    韦志峰仰起头，看着二人开口问道。
    “会，肯定会，不仅你妹妹上学，你也上学，等你长大了，也可以回来看村长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