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碍着你什么了。”我签完字,把笔插回卡槽,不服不忿。
“气味。”黄子爵说,“他身上有种野蛮的气味。与文明社会格格不入的野蛮气味。就像毒气弹,留他在我们的圈子里面,不知何时毒气就会泄露。”
他收好谅解协议书,朝我挥一挥手:“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你也不需要懂。”
木已成舟。
我:“你给我几天时间。总之,我会做到的。”
黄子爵:“你也不敢不做。保险起见,我准备去医院验伤。”
“你真阴险。”
“这不叫阴险,这叫自我保护。”黄子爵一脸懒得再和我废话的表情,但似乎又顾及我还算是胡之菲的朋友,“好心”提醒了我一句,“司葭,人的社会,讲的是圈子,不同的圈子间,可是云泥之别。我把你从泥潭里拽出来,那是一片好心。你可别记恨我。”
我看看他,鄙夷地哼了一声:“用完卑鄙的手段,洗洗干净就能充当好人了?难怪黄子文骂你是伪君子……”
黄子爵倒是没计较:“他从小被保护得太好,能懂什么。等有一天,他成熟了或是做了生意,也会变成我这个样子,将各方面利害权衡过。”
“幸好他不会。”我针锋相对道,“他说过他永远不会承认黄宏耀,也不屑于继承你们家的家业。”
“但愿他能说到……做到!”黄子爵有些意味深长地回答我。
我想了想,仍旧心有不甘,逼视着黄子爵说道:“总之,你让我做的,我一定会去做,可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黄子爵将倒在地上的办公椅扶起来,拍了拍裤子俯身坐下,曲肘支着下颌,往沙发那边一指。
“说说看。”
他摆出促膝长谈的姿态,可我压根不想拿正眼瞧他。
我诅咒道:“你要是祸害胡之菲,你就不得好死。”
“司葭,你可别口出狂言。”黄子爵笑了起来,“我祸害她?你说说,我怎么祸害的?”
我讨厌他这样一副大难临头,还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这让我感到胸闷气短。
“她只是来为你工作的。”我隐晦地说,“她和你那些莺莺燕燕不一样。”
“我知道了。”没想到,黄子爵诚恳地对我点点头,“如果只是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
“你们……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想说的更明白一些,但我实在说不出口。
“当然。她没有看上去那么开放。我以后不会招惹她的。”黄子爵倒是不避讳。
我脸有些烫,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他们这种人是不是从来不会严肃地看待感情?性就是性,无需披上爱的外衣?
他可真冷酷。
所以,在黄子爵眼里,李驰也不过就是个“臭虫”,连做人都不配,更不要说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与他为伍。
是臭虫就是要消灭的,至于感情,或许在黄子爵眼里,虫子就不配拥有感情。
那我在黄子爵眼里又是什么?
和臭虫同流合污的垃圾吗?既然是垃圾,为什么还要帮我洗白?
“说完了?”黄子爵看看我,替我打开门。
于此同时,对面的门也打开了,保安拎着李驰一条胳膊,李驰嫌弃地耸着肩膀甩开了,黄子爵说了句:“放了他吧。只是有些误会,现在说清楚了。小打小闹,没事。”
李驰没脸看我,懊恼地别过眼。
我对李驰说了句:“你先下去。我去看看胡之菲。”
李驰对我点了点头,先一步走了。
我回头看看黄子爵,他对我做出“im watching you”的手势。
经过公司会客区的时候,胡之菲站起来,叫住我:“司葭。到底怎么回事?”
我假装生气道:“你刚才不是不听我的解释吗?”
胡之菲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她拉住我的胳膊,周围有些好奇的目光看过来,我不想在这里被围观,便说:“我去一下洗手间。”从小到大的默契了,胡之菲背上包,也跟了进来。
“我打算跟李驰分手了。”我开门见山地说。
胡之菲拧了拧眉头:“林浩是第三者?”
“不全是他的错。”我很不厚道地拿林浩当成了挡箭牌,将错就错的说,“其实我也对他有点意思。我们俩搞暧昧的时候,被李驰发现了。所以李驰才灌他酒的。你不是问我刚才为什么关机吗?我和李驰就是为这个事吵架。对不起,我做了这样的事……”
我有些难过地梗着脖子,等着胡之菲来痛骂我。
胡之菲一脸难以置信:“司葭你……”
“不是……”胡之菲喘着气,表情又迷惑又哀痛,“你根本就不像是会劈腿的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我难过地闭上眼睛,“黄子爵这句话也是在说我。他为林浩出头,应该冲我来,而不是冲李驰,所以,我也不想再连累李驰了,就这样吧……”
我破罐子破摔地说完这段话,扶着水池才没让自己跌倒。
我等了两秒,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甚至觉得她可能会因此和我绝交。
但是胡之菲一把搂住了我,她把我抱得紧紧的,抚着我的后背说:“司葭,我不怪你,就算你劈腿,我还是永远会把你当做闺蜜。”
“我……”我的喉咙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当我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我的闺蜜却无条件地接纳了有瑕疵的我。
“菲菲……我……”我心里的痛苦被酸涩搅浑着,我知道我的初恋就在这一刻彻底结束了……
“我对不起李驰。”我哭了,眼泪止不住,“我也没脸再面对他。你能不能帮我去跟他说,只是别说我是和林浩好上了……就说,性格不合?”
——那天,我没有勇气面对李驰,胡之菲代替我和李驰谈判,李驰等在车边,准备了一肚子道歉的话,他拉着胡之菲追问我,我是不是生他的气了。
胡之菲听李驰絮絮叨叨地说完了忏悔的话,拦下冲动的李驰,说:“司葭要和你分手。”
李驰的脸色刷的就变了,他将摩托车头盔重重地摔到地上,一脚踹翻了车子,甚至推开胡之菲。
我站在二楼消防梯的玻璃幕墙后面,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就像在看待一个荒诞的梦境。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像是灵魂出窍,仿佛肉体兀自痛苦,而灵魂却像个旁观者俯视着无声的世界。
李驰万分痛苦地抱着头蹲下来,他的口型在说:“为什么!为什么!”
胡之菲蹲在他的身旁,给他递了支烟。
片刻后,两人抽着烟,风有些大,烟灰像是吹进了眼睛,李驰用手背按着太阳穴,胡之菲一直在说话,李驰一句话也没再说。
两人抽完半包烟,胡之菲掏出包里的手机交给李驰。
我立刻将李驰的电话和微信全部拉黑。
李驰暴躁的将手机揣进口袋,又把踹倒的摩托车扶起来,戴上头盔。
摩托车在我的视线中飞驰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手机响起,是一个座机号码打过来的。
“司葭,你在哪儿?”
胡之菲的声音。
“菲菲。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有些悲伤地说。
“我不是让你在公司前台等我吗?司葭,你先别去找林浩!”胡之菲忽然有些着急地劝说我。
“我不会。”我答。
胡之菲长出了一口气。
“司葭,再怎么样,也缓几天再和林浩公开吧。你刚和李驰分的手,你为他考虑考虑。”
“嗯。我知道。我在二楼消防楼梯间。你来找我吧。”
我刚才真的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