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万悦酒店806房间,三个人站在客厅中央,谁也没说话。
东宁地处华东地区,温度整体会偏高一些。即使十二月份,也没有飘雪,只是刮着冷风,吹在脸上有些疼。
客厅窗户开了一扇通风,此刻冷风迅速灌了进来,刺骨的寒。
黎愿被吹的打了个寒颤,伸手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顶。
瞥了眼旁边的盛清,发现他不知道什时候把大衣脱了,此刻就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在身上,冷风吹来,盛清前额上的刘海有些乱。
然而,他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就这么任风吹着,一动不动。
安静的客厅,终于响起了声音,“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风吹来被冻着的原因,盛清语气带着些许凉意,接着问赵鑫:“你说,他长期服用镇静催眠的药物?”
赵鑫把手放进衣服口袋,“嗯。这种类型的药物,一般是用在抗抑郁这类心理疾病上的,他服用时间最少两年起,不然身体吸收消化能力不会这么差。而且,你看他和身高完全不适配的体型,多半也有这些药物的原因。不过——”
说到这,赵鑫有些无奈的笑了下,“条件有限,具体的只有到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才能知道。”
“抑郁?”黎愿有些震惊,盛清这搭档,身形确实太过消瘦,他还以为唱歌的都得这样保持身材呢。毕竟,盛清也挺瘦的。
赵鑫实在受不了这冷风,走过去把窗户关上,“只是推测,没有做全面检查,我不敢确定。”
黎愿偏头看盛清,发现他脸色有些吓人,周身散发着寒气,让人不敢靠近。
黎愿不禁瑟缩了下,不自觉的离他远了些。
赵鑫低头看着盛清的手,询问,“你手上的伤,需要处理一下吗?”
黎愿听到他说的,目光顺势看去。进门到现在,他居然才发现,盛清手上撕扯的伤口,尤其是左手手背上特别长一条抓痕,从手腕处一直划到食指弯上面一些,触目惊心。
再加上现在是冬天,东宁天气寒冷干燥,这么长的伤口,这么久了,他难道不觉得疼吗?
黎愿直接走过去,举起盛清左手看的更清晰,那伤口实在太恐怖,“我靠!你干嘛不说啊!这么长一道!赶紧消毒,一会儿感染发炎就完蛋了!”
说着就把盛清推到沙发上坐着。
“谢谢。”盛清只简单的回了两个字,是对赵鑫说的。
赵鑫笑了下,去医药箱里拿碘伏和棉签。
全部处理好后,黎愿就先送赵鑫回去了。
盛清一个人在客厅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冷风,才艰难转身,缓慢的朝卧室走去。
许梓衿躺在白色床被间,合着眼,刘海有些长,都碰到眉毛了,睫毛弯弯的很好看。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不少,胸膛有规律的轻微上下起伏,睡的又乖又沉。
盛清放轻动作,坐在床边,看着他。
[好久不见了,梓衿。]
[你好像又瘦了,肯定没听我的话,好好吃饭。眼眶下的黑眼圈怎么又这么重?是不是睡不好?]
他小心的拿起许梓衿纤细白皙的双手,仔细查看。
[不过还好,手上的伤都好了,没留下疤。]
[赵医生说,你长期服用镇静催眠的药物,你是不是过的很不好?是不是很难受?如果我多了解你一点,是不是就能发现了?]
[梓衿,你还在怪我换厅的事吗?还在生气吗?如果我主动靠近,你还是会抗拒我、害怕我、排斥我吗?我好想走近你啊,可我不敢,我不想让你再次因为我变成秋季餐厅时的样子,不想你那么难过……]
盛清就这样轻轻摩挲着许梓衿右手。
他幻想过无数次和许梓衿的再次见面,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眼下,也只有趁许梓衿睡沉的时候,在寂静的黑夜中,默声的说那些根本不敢言之于口的话。
盛清眼眶有些发红,手还在轻轻的摩挲着许梓衿的右手,提醒自己这不是梦,是有温度,真实的许梓衿。
秋季餐厅贴着墙角蜷缩,哭到失声的许梓衿,今天被下药差点出事的许梓衿。不管是哪一个,都让他无比疼惜。
小时候,老人总说,小孩晚上睡着后的记忆力是最好的。只要趴在他们耳边,轻声说话,不管内容是什么,他们第二天醒来都会记得且能完整的复述出来。
盛清自己都说不清楚是出于什么心理,他眼眶湿润,弯下腰,缓缓贴近许梓衿耳边,用极其轻微的声音说:“梓衿,我好想你。”
这一声就像冬天飘落的雪花,掉落在冰冷的湖面上,迅速化开,融为一体,没有来过的一丝痕迹。
盛清好像说了话,又仿佛从未开口。
所有寂静的一切,并不会因为这轻飘飘的一句有任何改变,最终都化作不敢说出口的后半句。
[但我更怕伤害你。]
盛清从许梓衿耳边不舍的抬头,没有注意到眼眶中有滴泪,滴落在许梓衿侧脸,水滴顺势向低处滑过红软的耳垂,隐没在白色枕间。
许梓衿似乎是感受到耳边的吐息,觉得有些痒,轻微动了动。
-
江笙处理完319包厢的事情后,已经凌晨三点了。
他给盛清发消息,问他方便谈点事情吗?
盛清让他来806房间。
江笙坐在沙发上,盛清给他倒了杯热水,然后,坐在了另一边。
“子衿怎么样了?”江笙喝了口热水,让身体暖一些。
盛清嗓音还是有些哑,“医生看过了,吃了药,睡醒就没事了。”
“嗯。”
江笙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才接着问,“我们要报警吗?”
王灼不是一般人,东宁商业三大巨头之一,霍心集团董事长王毅,唯一的儿子。江笙不敢随意报警,而且在盛清带许梓衿走后,王灼的司机应该是发现出事了,跑回去搬了救兵。
霍心集团董事长秘书,张谦亲自来要的人。
江笙到现在想起张谦,笑得那叫一个如沐春风,然而说出的话满是威胁之意,“霍心集团,你得罪的起吗?贵公司要还想在东宁混,就该知道怎么做。”
没办法,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王灼被带走。
江笙无奈的一拳打在柔软的沙发上,“人模狗样,笑面虎!气死我了!”
盛清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此刻情绪并没什么起伏,十分平静的开口:“就算报警也会因为证据不足无法立案调查的。哪怕立案了,他们会把所有的错推给方超,让他当替罪羊。”
江笙有些疑惑,“为什么证据不足?那么浓郁的香味,拿去化验一下不就有证据了吗?”
盛清把赵鑫临走前,单独对他说的话,复述给江笙:“赵医生说,这种香不是国内的。他只在国外留学,去清吧的时候,偶然间见过。这种迷香,点燃后香味会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浓郁,让人亢奋,全身发热,产生不正常的欲望。但是等它燃尽,不会在任何地方留下痕迹,包括吸入的人身上,也检测不出来。”
“这种迷香药性极强,只需要短短一截,就能让人欲仙欲死。清吧里有些人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欲,就会用它。等发生关系后,被下药一方,还会认为真的是自己自愿的。因为他们确实找不出任何药物存在过的痕迹。”
江笙觉得有些不对,“那,为什么包厢里其他人没事?他们不也会闻到吗?”
盛清:“他们应该是提前服用了解药,不会被香味侵扰。”
“禽兽!”江笙唾骂一句。
随后又想到许梓衿吸入不少,担忧的问,“那,子衿他?”
盛清一直很平静,只有听到“子衿”,脸上神色才有些变化,眼里闪过一丝愤恨,“他身体不好,吸入的多,但消化的很少。赵医生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江笙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但他想到眼下情况,又叹了口气,接着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得罪了王灼,接下来可不好过啊。”
盛清衬衫袖口半挽,露出白皙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上有撕扯的伤口,慢悠悠的拿起桌上热水喝了一口,整个动作散漫又矜贵。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寒凉,“我要他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