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互相看了眼,最终由盛清问出了那句,“愿意和我们聊聊吗?”
江笙没回,双眼无神的盯着酒杯,盛清他们也不着急,就这么默默的陪着他。
江笙看了很久,直到视线都有些焦糊了,他才缓声开口,一点一滴的诉说起那段往事。
江笙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十岁那年被无幸村一家普通农户领养。
十三岁的时候,养父母上山干活,遭遇泥石流,不幸遇难。
江笙自己一个人活到了十七岁。
那一年,出现了一个人,打破了他平淡孤寂的生活。
方超有一个比他小五岁的弟弟叫方跃。
他十五岁的时候,父母遭遇车祸去世,两人相依为命,方超一个人半工半读,把方跃拉扯大。
或许是因为相似的经历,两人惺惺相惜,敞开心扉,彻夜长谈。
二十岁那年,江笙有了创办语音厅的想法。
当时的语音厅行业并不像现在这样,被大众所熟知,但江笙眼光毒辣,他那个时候就看出来,语音行业市场前景广阔,未来一定会是大势所趋。
和方超说了之后,方超很支持他的想法。
多年打工的经验,让方超在人际交往方面能言善辩,和各种人都能打上交道。
就这样两人不断努力,相互扶持,熬过许多个日日夜夜。
两人二十五岁那年,公司成功创立。
公司刚成立,事情很多也很烦,每天都要工作到后半夜甚至一整晚,一日三餐更不用说,就没准点过,有时候饿的不行,就与泡面和干面包打交道。
但身边一直有个人陪着,彼此鼓励,相互扶持,所以,他们并不会觉得累。
公司一开始只有一个久声,经过不懈的努力,久声的流量在逐渐变好,从一两个人到十几个人在到几百个人。
当他们看到希望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方跃被确诊为白血病住院,需要巨额手术费。当时的方超根本拿不出这笔钱,最终因为无法支付手术费,方跃离开了。
方跃的死成了方超心里永远抹不掉的伤痛,从那以后,方超拼了命的赚钱,赚特别多的钱,游走于各个领域,拉投资、找合作,面对他人的冷嘲热讽,冷脸相待,他也丝毫不在意。
两年时间,因为长期熬夜和酗酒导致方超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体重越来越轻,变成了现在这副瘦骨嶙峋、皮肤蜡黄的样子。
江笙一开始以为他只是化悲愤为工作,妄图用工作来麻痹自己。等他自己想通了,彻底接受方跃离世的事实后,就会好的。
但他想错了,方超开始变得贪婪、虚与委蛇、谄媚逢迎,为了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敢用,任何人都是他赚钱路上的垫脚石,包括相处十年的江笙!
那晚,江笙在看电脑上合作方发过来的邮件。
方超突然给他一份合同,说是底雅集团谈合作的,合同他已经看过了,没什么问题,他那部分已经签完了,需要江笙的签字。
当时的江笙非常信任他,丝毫没怀疑,也没仔细看合同的内容,就签了字。
等到被通知,他手上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已经全部转让给了底雅集团时,他才惊觉,当初那份合同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合作合同,那是股权转让协议书!
江笙愤然去质问方超,得到的却是一句,“江笙,底雅集团合作的前提就是要你手上的全部股份,我没有办法了。你会站在我这边的,对吗?”
现在回想起当时自己的感受,难过?失望?愤怒?
好像都没有,因为方跃离世前单独和他说过话。
方跃苍白无力的躺在病床上,拉着江笙的手,嗓音虚弱的求他,“江笙哥哥,我知道我的离开,最崩溃的一定是我哥。如果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或者对你不公平的事情,你能不能,原谅他一次。”
因为方跃的临终遗言,江笙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再去和方超计较对错,他选择了默默离开。
但他这一想法被方超察觉到了。
方超那晚喝了很多酒,红着眼睛,哭着求他,“江笙,小跃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了,你能不能不走?”
江笙不知道是因为被他那泪如雨下的可怜模样感动,还是因为他舍不得久声,这个他一手创办起来的语音厅,承载了他所有的期待与未来。
他选择了留下,方超当时特别高兴。
他还向江笙保证,“你放心,虽然你没有股份了,但我保证,在这公司里的权力,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不会剥夺你什么的。”
“久声,久声我可以完全的交给你,绝不插手!”
江笙没说什么,只漠然转身想离开。
方超却跑过来拉住他,眼神坚定的向他许诺,“江笙,我会向你证明,我的做法都是对的!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心血,是怎么在我手上,一点一点的绽放光芒!”
“我没有了股份,很多事情都被排除在外,没有知情权。这两年我和方超的沟通变得越来越少,我看他没日没夜的工作,以为他心里还是没能放下方跃的死。”
“我知道他变了,为了合作,他可能会用一些手段。”
江笙双手紧紧握着手中的玻璃杯,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再出口时,他声音有些抖,“可我,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去做违法犯罪的事情。”
江笙终于忍不住,脸埋了下去,颤抖地哭了起来。
一旁的黎愿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他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好想抱着他,轻轻拍他的背,温暖的抚慰他。
察觉到有这个想法的时候,黎愿自己都被吓到了。
江笙哭了很久,才缓过来一点,沙哑道:“前几天,我去看他了,他问我,‘是不是对他很失望?’”
他忽然讥笑了一下,这个笑是对方超的也是对他自己的,“失望吗?不会。我更觉得痛心!觉得后悔!”
他突然怒吼了起来,“我为什么不在方跃去世后他没日没夜工作的时候开导他!为什么不在他游走于酒桌间的时候劝下他!为什么不在察觉到他异常举动的时候拉住他!”
吼完后,他忽然泄了气般,双肩垮了下来,忏悔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明明是那么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我——”
因为哭的太激烈,他发声变得断断续续,“我,是我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搞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