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拿到油伞的杨钦见状,赶紧便小跑着过去,“公子,咱们还是先回屋换身衣裳吧!”
“无所谓,本公子身体好,不怕。”
傅森看着他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无奈道:“倘若你真想知道,为父当初送你离开的原因,那你就听话,回去把衣裳换了。”
“呵,先不换,等你说完了我再换。”
“潇儿!”
傅森对上他那双有恃无恐的双眸,顿感无力,“你就非要如此吗?”
这脾性,也不知是随了谁。
“对!只要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恨你们傅家一辈子!”
他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那些无数个痛苦的日夜,难道不需要他这个父亲,来亲口给他一个解释吗?
傅森自知拗不过他,只好说道:“那你进主屋来,为父仔细同你说。”
“就在这里说!如果你怕那些下人听见!你可以让他们都离开!”
“好!你们都先下去!凌潇院的事,不许透露出去半个字,否则杀无赦!”
“是!”
杨钦将油伞递给了傅凌潇,“公子,生气归生气,您可莫要糊涂!”
“本公子知道,你未必还怕我对他动手?”
那可不!
杨钦小心翼翼地看了傅森一眼,便退下了。
待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时。
傅森才叹了口气道:“当初为父将你送走,是因为那会儿时局不好,为父是担心……”
“难道不是因为一个老秃驴的话?”
傅森心下一惊,“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我亲耳听见的。”傅凌潇指着自己的耳朵,笑得讽刺。
“我亲耳听见那老秃驴说,我傅凌潇乃是灾星转世,继续留在傅家,乃是大凶,不仅会影响到傅家的气运,还会害得傅家家宅不宁。”
那会儿时局动荡,是真。
但他们听信了一个和尚的话,也是真!
傅凌潇眸底的恨意深不见底,傅森偏过了头。
“你还听到了哪些。”
“这些还不够?”
够了。
傅森合上眼,“你说得对,为父将你送走,正是因为你的八字乃是大凶,及大厄。”
“有证据吗?”见他承认了,傅凌潇握着油伞的手一紧。
傅森道:“若是没有证据,我们这些为父为母的,又怎会忍心与你一个幼子分隔两地呢?”
傅家不说富可敌国。
至少富养他长大成人,也是没有问题的。
又何至于将他远送江南?
“你可还记得,你母亲生下你不久后,便开始重病缠身了?”
一开始还只是胸闷气短,之后就愈发的严重。
开始咯血,头痛,心慌,四肢痛入骨髓。
他们找遍了天下所有名医为其医治。
那些医师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不止是你母亲,还有你大哥,以及为父,在许多事上,也是诸事不顺,屡屡受挫。”
傅森叹息一声,“你五岁那年更甚,你大哥接连三次,都差点死于各种意外,你母亲的病症更是一天比一天严重。”
“眼看为父手里的兵权也快被陛下收回了,为父这个从来不信神佛的人,被逼得去了大佛寺,见了了悟方丈。”
傅森看到傅凌潇红了眼眶,心疼道:“了悟方丈说我们傅家,是被灾星夺走了气运,才导致家中多灾多难。”
“为父便问,此事应该如何化解,了悟方丈就说,他要亲自到傅家来看看。”
这一看,潇儿便成了他口中的灾星转世。
还说,此子厄运缠身,只能依靠夺走他人的气运,才方可活下去。
而他们傅家的气运不够,需得找一个气运更加兴旺,以及与潇儿八字相合的人家收养,才能驱散他的厄运。
“故而经由了悟方丈推算,才算到了那户人家来自江南,恰好,江南卓家的老夫人,早些年带着一家老小,来过大佛寺。”
“才有了你在卓家,生活了二十年的事。”
傅森眼神复杂,“所以为父将你送走,不仅仅是为了傅家,也是为了你能够好好活着。”
原来这些事,都与他有关。
那他这个灾星,威力还挺大。
傅凌潇抹了抹眼角,自嘲一笑,“好,行,那我就当你是情有可原,那些玄乎的事我也都认了,我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灾星。”
“那这二十年来,你们又为何对我不闻不问?连母亲离世这件事,你们也不告诉我?”
自己母亲死了的消息,他竟是从那些外人口中得知的。
何其可笑?
“我便是命再不好,你们也不至于,连一封信都不敢给我写吧?就如此害怕沾染上霉运?”
提及此事,傅森的表情就开始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傅凌潇道:“被我给说中了?”
是。
哪怕潇儿母亲,在临终前,想见潇儿最后一面。
碍于潇儿是灾星转世的身份,他也没有同意。
他就怕潇儿再次给傅家带来什么祸事。
而潇儿的母亲,可以说,是因潇儿被送走的事,患上心疾而死。
也因临了时,没见到潇儿的最后一面,以至于死不瞑目。
但这件事,傅森万不可能说出来。
傅森眼底染上了愧疚,很深很深,“潇儿,为父不告诉你,也是怕你忧心。”
怕他忧心?
傅凌潇用舌尖顶了顶脸颊,笑容邪肆又狂傲,“你说的也是,即使你将此事告诉了我,我也不能回京为母亲尽孝。”
所以就干脆不告诉他了,就等着他自己从那些百姓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那其他时候呢?我可从来都没听说过,你们有跟卓家打过招呼,让他们好好照顾我。”
他初到卓家那会儿,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看到卓家人对他的好,他都在自我安慰。
以为他们是受了傅家的嘱托。
结果,卓家人对他的好,是出于善意,是出于对他的可怜。
跟傅家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这算不算是,傅家将他送走了之后,就任由他自生自灭了?
“为父的确没有跟卓家打过招呼,可他们知道,你是我傅家的孩子,他们不敢对你不好。”
“那旁人呢?你可知,我去江南的头几年,那些街坊都是如何看待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