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叟其实早就已经到了消失的边缘，只是因为对于爱人的执着才坚持到了见到水鹿野。
“这是我修行的心得，以及我所知的一些秘术，都赠予你，希望你未来对他多多照拂。”老叟垂头，向水鹿野行礼，“他不过一介凡人，寿数有限，费不了你太多心思的，拜托了。”
其实，老叟所说的那个人，就是水鹿野的大哥——水逊，他自小体弱多病，家中一直小心将养着。
父亲为其取字鹤松，便是希望他能够长命百岁。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无法改变改变他注定早逝的命运。
水鹿野之所以会选择修行系统，也是为了水鹤松，他请系统分析过，水鹤松是因为神魂虚弱，才会如此，只有修炼才能救他。
所以，水鹿野将这些事据实以告，并不打算接受老叟的馈赠。
老叟却颤巍巍地摸摸他的头：“那你就当，是亲人的馈赠吧，我就要消失了，拜托你照顾好那个傻瓜……”
水鹿野是个重情义的人，或许原先对老叟讲的故事只是听听，但当老叟真的要消失时，却又忍不住觉得难受起来。
但这件事并不会因为水鹿野的心情而有所改变。
“我兄长……”水鹿野想说什么，却又顿住。
他突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不要告诉他这件事。”老叟望着天空，长叹一声，“渡过忘川，饮过往生汤，走过奈何桥入了轮回井，他就再也不是我的少年郎了……”
哪怕灵魂依旧，但忘川河、往生汤、奈何桥、轮回井都是为了将一个灵魂彻底洗涤，回归本初的样子而存在的。
当他回到阳世，他会有新的家人，新的人生，最后成长为一个新的人，永远不会是从前的人。
这一点老叟心中再清楚不过，他的执念也不过是希望能够看到爱人的灵魂得以延续罢了。
“我要去找我的爱人了。”老叟说完这话，就化作细沙，随风而去了。
从头到尾，老叟都没有告诉过水鹿野他的名字。
而那些已经太过久远的历史也早就没了记录。
水鹿野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真是一笔糊涂账。”
如顾回摇了摇头：“不过是痴情人罢了。”
“你也觉得我不该告诉我哥吗？”水鹿野有些纠结，他总觉得这种事情不应该瞒着水鹤松。
如顾回露出了无语的表情：“那你要是没有那人的嘱托，就不会好好照顾你哥了？”
“怎么可能？”水鹿野想也不想地回答。
“所以啊，你告诉你哥做什么？”如顾回反问。
“言之有理。”水鹿野甩了甩头，“这些事情不适合我，我还是去看看娄姨做了什么好吃的吧。”
如顾回没跟着一起去，只是在原地坐着，又喝了口茶。
“姑姑。”豫章悄悄冒出了头。
“嗯？”
“有没有经历过轮回，真的那么重要吗？”豫章不懂。
如顾回却点头：“任何生灵都是依赖记忆而存活的，所以轮回之后，他就不再是他了。”
“哦……”豫章似懂非懂，明明向缘君也没有记忆呀，“对了姑姑，姑父要下课了。”
“是啊，我该去接他了。”如顾回起身，理了理裙子，“还是我家子煜好啊，没洗过就不需要担心这些事。”
没洗过，那些记忆就会在未来自然恢复。
而且就算不恢复，他也会遵循着从前的本能与习惯去生活。
短暂的凡俗生活，是无法动摇一个神最根本的东西的。
所以这么多个世界里，向缘君的性格底色从未改变。
豫章挠了挠脸，没接话。
主要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默默地跟着如顾回来到学堂，迎接下课的云晖。
“云小晖。”如顾回朝他挥手，云晖便走到了她身边。
两人并肩走在夕阳下，看起来十分登对。
豫章？
稍远些那个就是了，他可不敢去打扰这两个人，只保持着些距离地跟着，甚至还悄悄地为两人记录下了这一幕。
对此，他不得不说，他是最有眼力见的统！
哦，他现在是人。
嗯，那他就是最有眼力见的人！
这一天，如顾回是带着云晖一起回家吃饭的，总得给这孩子一点鼓励吧。
没办法，他在如顾回面前总是自卑，所以定心丸这东西不能少，否则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躲起来偷偷难过了。
两年时间一晃而过，云晖的课业也已经基本结束。
如顾回知道，时机到了。
于是她提出让云晖陪着自己一起出去执行任务。
云晖没有拒绝，虽然他学艺不精，但自保还是不成问题的。
既然有信心不当累赘，自然数顺着如顾回的意思去做了。
这一次，如顾回带着云晖去参与的，是老楼的单子。
就是专门奔着他们所知道的一波难民去进行接收的。
前两天，有一群流民为了躲避战火，不慎陷入了沼泽地，是八苦楼的人路过搭救了他们，并且给老楼传递了消息。
如顾回这次就是打算带着云晖去接应这些难民，同时也让云晖亲眼看看如今的世道。
如顾回不会替云晖做选择，只会给他选择的机会。
对于天下黎民，云晖想救那就救，若不想，如顾回也可以推旁人坐上那个位置。
但首先云晖得看到真实的世界，而不是坐井观天。
如今，各藩王争权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加上这两年里水家搅浑水、和稀泥的行为，自然更乱。
百姓流离失所已成了常态。
各藩王虽然有心保护百姓不受侵扰，但时局动荡，就算是他们也有心无力。
水家和八苦楼倒是一直护着，也算是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如顾回身处时局之中，不可能不管不顾，她也需要筹谋和布局，否则或许会产生新的混乱。
至少在末法时代，不可以有“仙神”之说流传，否则未来不知有多少人要栽在这件事情上。
如顾回曾亲眼见过，有一个末法时代的世界，因为某种神迹，全民陷入了追求永生的狂潮，无心他顾，不事生产，最终秩序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