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去,这脸要命。莲看向水中倒影,头上有不少难看的疤痕,难道是因为这次是乱石打死的缘故?啧,早知道就护着点儿头了。她照例抓了点野味,想去镇子上换点钱。
还没进镇子,她就感觉到气氛明显不对,官兵将所有镇民拦住,禁止他们外出,所有人都哭天抢地,恐慌地想往外跑。她很想抓个人问问情况,但想到自己之前的遭遇,她还是选择绕道,看看沿路有没有别的村子。
一路风餐露宿,大概小半个月后,她找到了一个驿站,在那里帮工,换取马棚角落的位置和少量食物。她一面打杂,一面收集情报。在这里,她听到了那个镇子的消息,听说他们连失两只圣兽,圣上大怒,令全镇血祭,以慰圣兽在天之灵。上至耄耋老者,下至初生幼儿,无一幸免。
如果他们不乱抓外乡人搞什么兽婚,也不会遭此一劫。但为了一只野兽就屠全镇,这国家的风俗真奇怪。莲一边清理马粪,一边思考,那个城镇还有去一次的价值,但最近肯定不行。
感谢驿站这个绝佳情报基地,在驻留驿站的这几年,她知晓了很多事情。比如,这里是露祈国,国君自诩白鹿后裔,全国奉白鹿为圣兽。成规模的城镇,国家会出资建庙,并赠与白鹿幼崽,幼时养于庙中,成年于附近林中放养。老死,或遭意外,司鹿苑会护送新鹿至庙中,三日内须为其娶亲,择妙龄少女为妻,终生侍奉。鹿归天,其妻不可再出庙,于圣地守灵,死后合葬。若一地连死两只视为不详,全镇为灾,当诛。
她寻思时机差不多,也攒了几个铜板,便跟老板请辞。
她顺着来时路,走回那座残破的城镇。
断壁残垣,焦黑一片,她将一壶酒撒在焦土上:“别再祸害不知情的姑娘了。”她将酒壶放在地上,向里面走去。看来驿站的客人说得没错,所谓的天火确实可以让这里数年寸草不生。这让她省了不少力,她仔细搜查几日,但毫无发现。
眼看干粮所剩不多,她决定先回驿站,顺着大道走走看。她先找了条河洗去污物,在这附近,身上还带着黑灰,肯定会被发现自己踏入过禁地,然后被视为灾物处刑。保险起见,她甚至烧掉了所有入镇时所穿的衣物。
但很遗憾,她还是领了便当,在附近驻守等待天火散去士兵发现她从镇中出来,守在路边,一枪送她重开。
这回她脸上的疤消失了,但胸口留下了一个黑色疤痕。救命,不会每次都会在这个林子里重开吧!那也太恐怖了。她决定尝试一下,这次她选择在驿站打工,度过一生。两眼一黑,终于换了个地方,这回是驿站附近的一个村落外。看来重开点都是村落附近的荒地,搞清楚这个就好办多了。
她凭记忆走回驿站,找到了她上辈子积攒的财物。本想乘车一路行至都城,但路遇劫匪,惨遭重开。不熟悉的小村落,身无分文还惨遭毁容的她只能从零开始。好在村落民风淳朴,她谋得一份在豆腐坊打杂的活计。在雇主夫妇要求她嫁给村里那个畸形老光棍的时候,她连夜跑路。
她这回学乖了,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就怕被人认出是女性,低调跟着商队来到了都城。和商队分开,她现在的样貌可不能去酒肆茶楼端盘子,好在识字,在书屋找了个活,也算是个了解时政的好地方。
这样下去不行,她需要一个稳定长久的根据地来搞定这个副本。或许可以组个门派之类的,但怎么保证自己一直稳坐其位呢?她用烙铁、刀之类的在身上留下痕迹,想看是不是都有效。
好在知识都在,她制作了一个保险箱,确保短时间内,除她没人能够打开。这几趟下来,她基本确定,每次体能都与上次无关,每次都要重练,这对青年体可不太有利,如果是幼年就好了,呸呸呸,真搞幼年,流程太长了。而且提示是城镇……要不搞个情报组织算了,或者直接加入也不错。
莲开始留意起都城的各个角落,在偷听了花子开会、小情侣私奔、官员受贿、私会情人、私谋造反等闲谈后,她终于撞到了百晓阁的私会,并成功在一条小路堵到了首领。
开始,对方还不认,当听到她一字一句,丝毫不差叙述了他们会议的内容,只能将人请到家中小叙。
阁主诺久屏退下人,刚想开口,被莲制止,她小声道:“有偷听的。”他半信半疑推开她指着的窗户,果然发现了偷听的小妾。
莲淡定品茶,好久没喝到这么好喝的茶叶了,看他略有愠色地回来,她笑问:“被美色冲昏头脑的感觉如何,诺老爷?”
“你,到底想要什么?”
“很简单,我需要你的帮助。是我的诚意还不够吗?给你看个小玩意。”她将一个盒子扔给他,“除非用正确的方式打开,否则你永远得不到里面的消息,我还做了个钥匙版。你可以放心尝试。”
他一脚踩碎,盒子里冒出火焰,片刻便燃烧殆尽。“考虑一下?您一定知道在哪里能够找到我。”说完,她放下茶杯,淡定地走出房门,消失在黑夜中。
直到回到自己的小破屋,她才松气。呼,吓死,还好这家伙被我唬住了。单挑他肯定打不过我,但打群架,这脆弱的身躯可不太行。她这几年专注练消失了,打架真差点意思,飞檐走壁都做不到,惨得雅痞。
次日,诺久果然出现在书店,带着她留下的另一个小盒子,她将钥匙递给他,盒子打开,里面只是一片树叶。诺久实在看不懂,问道:“这是何意?”她给他倒了杯水:“哦,实在不知道放什么进去,就顺路捡了片叶子。我这里连茶渣都没有,只能委屈您一下了。”
“你需要什么帮助?”
“如果我说,在你同意前不能说,你会帮吗?”
“只要你教会我们怎么制作这些盒子。”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你可以雇佣我来制作这些盒子。”
“我需要保证之后盒子的供应量。”
“我需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她安静喝水,她手上有昨天听到的秘密,但她不准备拿这威胁他。
“我需要时间考虑。”
“没问题。”她将几个盒子递给他,“见面礼?投名状?你怎么理解都行。”
几个月后,诺久再次登门:“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你必须马上跟我走。”“没问题。”莲的爽快让诺久有些意外,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和他上了马车。
“蒙上眼睛。”
就知道是这个套路,不知道他们是打算严刑逼供呢,还是友善接待呢。还没出城,万一死掉应该是在这附近刷新,就是可惜我那点儿家产了。
嗯,往地下走啊,潮湿,寒冷,看来是要严刑逼供了。
冰冷的镣铐与被扯掉的眼罩,莲淡定说道:“看来你们不信任我。”诺久冷漠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查了几个月,查不到你的身世。”
“异乡人。反正不是你们露祈人。哦对了,你要是想通过拷打我获得你想要的,我劝你还是算了。我一没,我的后继者就会找上你。不信你可以试试。”
诺久被她这话整懵了,居然真拿起了烙铁,身后人提醒,他才反应过来:“你不怕死?”
“搞快点。反正我不可能把设计图给你,几日后见啊,诺阁主。”说完她就闭上眼睛,懒得搭理他们了。
诺久最后也没下手,将拷问的事交给了手下。
几日后,再次重开的莲夜袭了诺久。“呀,诺阁主,今天居然一个人睡,不容易啊。我是接替上一位来的,你看,我胸口还有你那位手下留下的烙铁印呢。”
“哎呀,诺阁主,上次下手挺重,你捅的那一剑不好看,给我刻个花呗。”
“啧啧,诺阁主,这迷香不错吧?把你的护卫都放倒了。”
……
这么闹了十几次,诺久终于崩溃了:“您,您到底,到底想怎么样?”
看大老爷们崩溃痛哭的样子,有点搞笑。莲捡起诺久掉到地上的短刀,悠哉把玩:“我的前前前,算了,我也不记得前几代了,不是找过您吗?给你小盒子的那位。我们每代都会继承上代的记忆和意外死亡带来的痕迹。这点,我想你一定深有体会。”
诺久从未听说过这种事,但自己的遭遇,似乎证实了她的话。当莲再次复述他们当年的谈话的时候,他彻底认输:“只要不折磨我和我的家人,您想干什么都可以。”
“这个很简单。我们在寻找回家的路,所以在找到回家方法前,需要一个能保证我和后继者以及财产安全的地方。当我们寻得回乡之路,自会奉上图纸,这期间所得的财物也可以留给你们。”
“就这?”诺久有些崩溃,自己受这些罪是为了什么!!
“就这。事实证明,我防着点儿您是正确的,不是吗?”莲将短刀还给诺久,“你来做个特殊的烙铁,我将死时,用那个烙铁在手心印下一个花纹,到时候,有花纹且能解开我留下的宝箱的人就是后继者。放心,我加入你们,百利无一害。”
莲就这样留在了百晓阁。每月给他们制作几个盒子,心情好,还会做点别的小玩意,剩下的时间,就是满城乱窜寻找线索。有了百晓阁这个靠山,她行事方便了许多,但在城镇间移动还是慢了些。
阁主换了好几代,但她还是毫无头绪。这日,莲坐在自家小院里啃点心,看地图发呆,露祈的大城市都被她翻了个底朝天,但什么都没找到。
诺海拎了几尾鱼进来,看到地图,说道:“怪老,您这地图不对啊。”
“这是老几代留下的地图,哪里不对?你今日功课做完了?”
“做完了。因为总有城镇化灾,所以每五十年就会重新绘制一次。怪老您不知道吗?”
莲一愣,她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我需要近三百年来露祈的地图。”“是。”诺海马上吩咐了下去,从诺久那代开始,听怪老的话成了历代百晓阁阁主必须遵守的规矩。
“这个小玩意给你防身。”莲扔给他一把腰牌多功能刀,诺海试了一下,双目放光:“不愧是怪老,这做起来难吗?”
“嗯,这个没什么难度,找几个手巧的,我可以教。”对一些小玩意儿,莲也没藏着掖着,核心技术在手就行。
次日,几张地图出现在莲的书房里,她认真对比了这些地图,视为灾的城镇都会被涂上黑点,但在其之后的地图上,它们会变成空地或村庄。没有发现什么关联点后,她决定回初始城镇看看。她找到了最早打工的驿站,但那附近出过两三个灾镇,考虑到这代已经步入老年,估计来回不好折腾,她和诺海打了声招呼,托他帮忙,解决一下自己。
虽然他接任时,听上任说过这事,但真遇上,他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一周后,莲顺利回归,看到怪老的继任者详细说出自己小时候的糗事,和他们的暗号。诺海甘拜下风,麻溜为她准备一切所需。
驿站还在,但道路却变了,毕竟周围出了好几个灾,荒废道路也很正常。曾经的灾镇化为林地,似乎人们还是很忌讳在此居住。在第一个灾镇林她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在第二个林地,她隐约觉得这就是她要找的那个。在一棵树下,她发现疑似盒子的一角,挖出果然是个有些破旧的解密盒。
轻松解开,在里面有一张纸条:宰国君,路自明。这是能随便出的题目吗?!早知道就去勾搭暗杀集团了,惨!
好在百晓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安排数位眼线入宫,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委托人的。临行前,她告诉诺海,如果二十年都没有后继者出现,院子里的一切就是他的了。“相信我,是你最擅长开的那种锁。”莲拍拍诺海,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