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玄天铃逃似的从魔具店里跑出来,一把伞及时为她挡下阳光。“你一直没回来,我有些担心。”梓瞥见门后的身影,瞬间理解,在她开口前,抱起天铃就跑。
“谢谢,我快不行了。”天铃拿过伞,窝在他身上,耳畔似乎还回荡着嘎大婶的唠叨。“我应该早点来找你的。”他语气如常,任谁看来,都是一对恩爱夫妻。“别,要是你也被她缠上,我们怕是到后天都走不了。谢谢。”她接过新鲜的番茄,“她居然能就她家鸡连着下了三天双黄蛋这件事唠一整天,我就说今天店里怎么那么冷清。”
“下次你就说我突发重病,需要看护。”他换了个姿势,单手抱着她,和店家讨价还价。“我才舍不得。”将剩下半个番茄塞给他润嗓子,她打算下去自己走,却被他牢牢钳住。正较劲呢,店家的小女儿走到他们面前,抬头问道:“大姐姐,能让我摸一下大哥哥的尾巴吗?”她一把捞起他的尾巴:“不可以,这是我的私产。”
“让小姑娘摸一下又不会掉块肉,你这么较真做什么?”
零钱从老板娘手中掉落,她紧张地凑到天铃耳边,小声问道:“你们夫妻吵架了?”她心虚瞥了眼他:“算,算是……”
“我们没有吵架。亲爱的,松手,这样不好走路。”
“你先放我下来。”
“你会被地面灼伤的。”他就这样抱着她往外走,老板娘识趣捂住女儿的嘴让到一边,顺便科普兽族的一些亲密小常识。
一进屋,天铃急忙推推他:“放我下来,我必须让你看一个东西。”梓沉默照办,跟着她进入娱乐室。她取下戒指,一顿操作,整个房间变成无法被察觉的密室。“我当时应该给你说得更清楚些。”她拿出一个小盒,“神殿特批,允许我损毁这尊在中心神殿浸润多年的神像。”
黑烟散去,盒中再无神像身影。梓张大了嘴巴,无法发出一丝声音,神殿提供的神像神力充盈,只有同等级别的力量才可能造成伤害。“这件事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她苦笑着合上他的下巴,“我也没想到,你当时会做出那种举动。”
“你疯了,在没有契印约束的情况下,向我展现这些,如果有一日,我冲动说错话……”他捂住嘴,低下头,身体不住抖动。天铃环住他,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我从出生起,就决定放弃恋爱、结婚。我并不反感这些,我身边的夫妻都很幸福,幸福到让我忍不住怀疑是演的程度。可我害怕,害怕有朝一日会变成苍铃家主那般,直到现在,他依然认为,那是自己深思熟虑后,出于自己意志做出的决定。”
“或许他撒谎了。”
“他的演技连银辉新入职的助教都骗不过。”她揉搓着他毛茸茸的耳朵,“在你立下契印前,我所有方案都是为了斩断这线。我反复告诉自己,也以此拒绝你,这些举动、心情都是被它影响的。但吟游诗人对不和谐音,是最敏感的。就算我真被它影响,莱昂他们也不受影响。不过这种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感觉让我有点不爽也是真。”房间恢复原状,月光透过帘缝照到他们身上。天铃戴上戒指:“你现在后悔还不晚。”
去集市的路上,她收获不少八卦的目光。小村落消息传得就是快,从医馆出来,天铃手上多了瓶持久剂。“盛情难却啊。”她打算把这瓶药放到家对面那片假林子里,洞听一定需要。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吵架,但我很确定,就算你被扒了皮,一半焦黑不成形,他也不会离开你。”玛尔忒从地上拿起那瓶药。“那是因为他知道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我依然能够恢复原状。”天铃对她的凭空出现并不意外,闭上眼往后退了两步,生怕一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这儿就我一个。你呢,如果他变成可怖的样子,你能接受吗?”
“我无所谓,说不定看起来还亲切些。再说,一切皆可用变形解决。”说着,她外表发生变化,玛尔忒瞪大眼睛,不敢说一句话。
“你知道她是谁。”
“你怎么会知道她?”
“一张老照片上看到的。感觉和我有点像,就试了试。她是谁?”
“抱歉,我不认识。”玛尔忒松了口气,“太像了,细看才发现有些不一样。”
“但你一眼就把我错认了。”
“她是我一位老朋友的女儿。因为和男友那档子事不和谐,被扔过来学习。”玛尔忒灵光一闪,“该不会,你一脸便秘跟他做了吧?”
“没有。”
“真的?”
“你当我们是你,只是抱着尾巴睡觉而已。”
玛尔忒一口老血吐出来,这不是病得更重了?她厉声训道:“就算他不行,你也行啊!你是不是忘了你们的目的?”
“绝对不能更进一步,到时候下不了手怎么办?”
“你这样不是摆明了奔着失败去的,那你现在玩这出有什么意义?”
“主要是让他彻底死心吧。无论如何,它带来的后果我不能承受。”天铃瞥了眼家的方向,“我们的感情不对等,这对他不公平。”“感情这东西,本来就不存在公不公平的问题。重点是你喜欢他吗?”玛尔忒躺在月光上,悠闲地涂指甲。
“我不敢喜欢。”她低头靠在树上,手上的骰子疯狂旋转,“就算是预知,得出的未来也是不准确的,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可能诞生出新的道路。但这线不一样,只要它在这里,就算没有任何功能,自己也会暗示自己,和他在一起就会幸福。下意识就会为对方的行为找借口,站在他那边,一旦情感战胜理智……”
“……就是灾难。”
“而且我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欢他。”
“咚。”
“你你你……啊?”玛尔忒一头血坐起来,“你,我看你们相处没问题啊?”她拿出几个笔记本:“我会学习。再说,当时被他那么一闹,要说完全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但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她苦恼地笑笑,“感情是双向的,只靠他根本无法通过。明知不可能,还抱有期待什么的,太蠢了。所以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将影响控制到最小。”
“那我可对他出手了,这种小家伙味道一定很好。只要让他变心,你的问题不就不存在了?”
“……”
玛尔忒欣慰道:“你这不……”“我知道了,我会帮你制造偶遇的机会。”天铃烦躁打断她的话,“只要找到合适的死囚,解决掉这个遗留的祸害,维诺那家伙应该也会高兴吧?”连用语都忘了,玛尔忒漫不经心地说道:“她我不清楚,但芙菲泽娜家的孩子们一定会抓狂。”“你想好怎么偶遇就告诉我,我给你打辅助。”天铃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边说边往外走。“死鸭子嘴硬。”玛尔忒拍下一地残枝,“喂,幽幽,想看你家小可爱落寞的身影吗?还有她踏平了我心爱的林……”
屋内没有亮灯,天铃也不是很想进去,索性躺在屋顶看月亮。“这么快就想清楚了?”毛茸茸的小爪子踩在她的额头上:“和我来。”毛毡小狼在她的脸上跳来跳去,直到她忍无可忍捏住它的后脖颈。小短脚来回晃动,嘴里还不停催促她。
“有本事你自己来。”
“走不开。”
“还行,不全是录音。”
小狼领着她进屋,一路来到客厅,厅内空无一物,连地板都没有。小狼一跃而下,她上了个浮空,打算慢慢往下走。刚踏入深坑,她脚下一空:“梓,你阴我!!!”
随着下方越来越亮,下落速度渐渐变缓。和煦的阳光,柔软的草地,一只异常丑陋的猛兽趴在那里。天铃冲过去,诧异道:“梓,你玩脱了?”他没有出声,小狼从他下巴下钻出,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蜕皮?诅咒?你还能动吗?”她焦急把他翻过来,没有伤口,没有奇怪的咒文。他没有动,依然是小狼代为开口:“是代价。为了确保能留下子嗣,在拥有后代前,储君不允许超过五阶,要越阶使用魔道具,必然需要一些代价。”
“魔族那个位阶跟实力又不完全挂钩,一阶士兵一步打到中级魔将的又不是没有。再怎么限制,你越两阶打个怪还是没问题的,什么怪能让你用上魔道具?你没摘戒指吗,再不济叫我也可以,这可不是赌气的时候!”
“制作这个空间需要的代价,我接下来一个月都不能陪你出门了。”
“谁家傻孩子拿自己支付代价的?”她松了口气,这种只要不是制作者的恶趣味,补齐灵力就好,“无法动?也无法进食?药,不行啊。”消去流下的药剂,她想起血族有个反哺机制。“别折腾了,我……”话没说完,小狼宕机了。
她擦擦嘴,满意地看向他:“还真行,血族这机制不错,啧,怎么又变了。你买的谁家的,下次不如从我这儿定,绝对不毁容。”“能动了。”他闻了闻身上的气味,皱眉后退,“如果就这样变不回来,你下手会不会容易些?”
“我想月老大概会怀疑我在玩什么奇怪的play。”她坐到他爪子上,“你立契印那会儿的气势呢?”“我并不后悔立下契印,只是有些担心,是不是强迫你做出这样选择。我承认,之前借着红线,感知到你的心绪,让我有些肆无忌惮。这几日就算没有,我们相处也很愉快,但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梓还是有些介意身上的味道,操控小狼拖来些鲜花。
“我也不知道。”她手上涌出清水,混合着沐浴液包裹住他,“你为什么会觉得你能强迫我做出决定?”
“你那天说无所谓的时候,我感觉到你有些无可奈何。我没用红线,是直觉!”
“我知道,她家屏蔽难得靠谱一次,真感动涅。”泡沫把她推到高处,她索性跳到他的鼻子上,“无可奈何吗?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当时还有那种情绪。”“或许是我多心了。”他调整姿势,慢慢躺下,“我害怕变成先祖那样。”
“我曾在魂域里遇到过疑似你祖先的家伙。”
“没事吧?”他焦急扒开泡沫,她笑着抓住他的鼻子:“我很难想象,你有个试图掠夺魂魄的先祖。”
“是大姐头教导的好。嘶。”
“抱歉。”她急忙松开手,“看不出,你以前还是个不良。”
“不,是我爷爷的大姐头。他依照她说得,很快就度过了磨合期,和奶奶相处的非常好。虽然刚开始也不顺利,奶奶是圣羊族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因为太害怕,用圣光把爷爷砸了个半死。”
“你爷爷,的大姐头,啊。”为什么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她头疼道,“这样好吗?你爷爷也不怕被她坑了。”
“不如说帮了大忙,爷爷说,他那时候才发现可能是因为一直做得太过火,才导致开始大多非常不顺利。”
“过,过火?”
“这个魔道具是我太奶奶担心自己有一日变丑,对方会害怕逃离,特意定制的。我会变成这样,也是这个原因。她见到太爷爷后,直接将自己和对方关在这里数年。”
“希望这形象符合那位的审美。”
“听说前几个月,对方总是昏过去,让她很苦恼。这副特意强化丑陋和臭味的模样,初见任谁都很难接受吧。”他甩干水,闻闻身上的味道,沮丧趴在地上,“有这个buff,就算是在丧尸一族的眼中,也是极其丑陋的模样。”
“和吟游诗人的加护正好相反呢。唔,变丑啊……”她靠在他的爪子上,陷入沉思,“感觉,就算你没有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突然长出鳞片,好像也无所谓。因为在你身边很安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