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曾经劝过有苏一次，倒不是可怜华光，只是他担心一个不小心，时疫便会卷土重来。
这一次，他们可没有景星的父亲牺牲自己，来为一切画上终点了。
但是有苏却说：“时光倒转，时疫自然不会再存在。”
“可是，我们还不能确保神明一定会降临。”
有苏闻言却是笑了：“不，一定会降临的，因为这里有一样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那是每个妖族族长，才能从传承里知道的东西。”
他知道，有苏没有说谎。
“那为什么那些族长，没有祈求过神明的降临？”
天魔大战的时候，妖族时疫的时候，为什么举行神降仪式呢？
“因为降神仪式需要大量的祭品和灵气。”
有苏的回答很简单，但是景德却是立马就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有些族长怕是心软，不愿意拿活人祭祀，而有些愿意拿活人祭祀的，却又没有足够的灵气支撑。
妖族自身是没有灵力的，自然也不需要像仙门那般吸纳灵气，生存的地方，自然也不是什么灵气蓬勃的地方。
而且，光是这些灵气显然也不够。
“你找到了祭品还有灵气？”
“祭品，不是很简单吗？各大仙门不就是最好的祭品？”
“你想从他们身上抽取灵气？”景德倒吸了口凉气。
“不行？”
“不，我是怕不够。”景德的表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
“确实不够，但加上息止仙君留下的玄灵境作为提供神降需要的灵力，便绰绰有余了。”
“玄灵境？”
“你想知道，不如去问问你的好父亲，他为了复活荒歌，还真是给我省了不少事。”
“什么？”
“咦，那两个人没告诉你呀？明明都已经确定了，荒歌的神魂就在玄灵境，想着把东西抢回来了。”
景德确实并不知晓这件事。
他有一种，微妙地被两个人排斥、抛弃的感觉，不太舒服。
“正好，我也想约无涯好好谈一谈，你也来吧。反正要拿回玄灵境，不如直接举行仙门大比，把仙门那群人弄来。”
“哦，对了，还有景星，他可真是……不错。”有苏最后两个字，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
即使神降，会让容器毁掉，那也在所不惜。
“可是，神明未必会答应我们的要求。”
“那神明便会摧毁一切，来掩盖这个秘密。”
毁灭一切吗？
那也很好吧。
他们的仇恨都在毁灭中了结，他们也终于可以和家人团聚了。
所以，他才会完全投靠了有苏。
因为，只有有苏可以带给他想要的结局。
无论是生存，还是毁灭，都是他想要的、最好的结局。
而今晚，复仇的序幕已经揭开。
想来有苏已经开始了，对那些渣滓的处刑。
毕竟让他们作为祭品就这么死去，太便宜他们了。
当年妖族遭受的痛苦，他们应该百倍、千倍、万倍奉还。
“你能听到外面的惨叫吗？”景德忽然问了景星一句。
玄灵境是独立的洞天，自然听不见。
“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只是做了当初和他们当初一样的事情。”
景德看见了景星蹙起的眉头。
“你要同情仇人？”
“他们有什么值得我同情的吗？”景星反问道。
景德被噎了一下。
“那你为什么皱眉？”
景星的眼神保留着最后一丝柔软：“因为，我的朋友，忽然变得好陌生。”
景德之前那么久都没有崩溃，此时却被景星的一句“朋友”弄得差点失控。
即使这样，他也将他视作朋友吗？
景德苦笑：“你真是知道怎么戳我软肋。”
“……”景星不置可否。
“景星，我不明白，这样难道不好吗？这样一切都会圆满，你的父母，我的父母都会回来，我们终于有家了！家啊，那个曾经再也回不去的地方，现在终于触手可及！”
“可这一切，不该建立在牺牲无辜之人的基础上，他们也有家人，也在等他们回家，你午夜梦回，良心不会不安吗？”
若是要他牺牲破云宗的一切，去救回自己珍惜的人，他做不到。
也不觉得能做下这种事的自己，会被父母所接受。
他的父亲，可是一个为了他人能够牺牲自己的人！
他们不会以一个满手血腥的孩子为傲，更不会觉得用这样惨重的代价“重生”的他们，有活下去的资格。
他们的话，大概情愿再死一次，也不会接受他的这份“好意”吧？
请神、降神、让时间重回到当初，说起来，也不过是他们这些活下来的人，一厢情愿罢了。
“那我们能怎么办？执行你和父亲那个无聊的办法吗？你们真以为复活那个藏在这玄灵境中的人，一切就会变好？”
景星没有说话。
“我承认，他是妖族最伟大的族长，没有之一，有他在，妖族内乱肯定能够平息，他也一定会处理好妖族和仙门之间的关系，毕竟当年，就是他和息止仙君定下了盟约。”
景德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却是透过景星所在的冰块，看向了他空荡荡的后方。
随即，他讽刺一笑。
“可是他在哪里呢？就算以你为容器，以整个玄灵境的灵气为代价，前前任族长荒歌也不会复活，你在这里，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一点。”
容器。
是的。
景星作为上一位族长的孩子，身体条件自然也遗传了他的父亲，十分优异。
而他又修习了仙门心法，不仅能动用自身的妖力，也能动用灵力，对于前前任族长荒歌来说，没有任何人能比景星的身体更合适他。
毕竟，想要完全修补他的神魂，需要大量的灵气注入。
而普通的妖族，可承受不了那么多灵气。
这也是为什么无涯放任了景星拜入了仙门。
因为从一开始，景星便知道自己的宿命——成为荒歌的容器。
所以，此时听到景德提起“容器”一词，他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只是将自己的视线，落到了那锈迹斑斑的神兵利器之上。
“景星，你应该早就发现了吧，那一位的神魂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