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很简单的要求,但是父女俩心知肚明,于他们而言,难如登天。
“这就是你跟父辈说话的态度?你姥姥姥爷是怎么教你的?”宋建平摆出了长辈气势。
宋菱歌浅笑了一笑:“你扯姥姥姥爷干嘛?你是我爸,你不是还在嘛,你怎么不问问你是怎么教我的?”
上次那记耳光,让宋菱歌知道她和宋建平之间,不需要再伪装什么,他们之间仅剩的,就是查清赵觉雨的死因。
宋建平坦诚,她就顺着坦诚一些。
宋建平顾左右而言他,她自然不遑多让。
宋菱歌在房间里四处转悠了一下,现在能够很清楚的看出来这是一个独居男人的房间。
次卧连床单被罩都没有,明显空着。
主卧和书房稍有生活痕迹。
宋菱歌这四处打量的样子,让宋建平很受伤。
在宋菱歌心里,难道认为他还会让周颂梅搬回来吗?
周玉红生前对他的体贴温柔,现在回想起来,只会让他觉得恶心,那一切都是别有用心,不过是想让他带着愧疚善待周颂梅罢了。
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是宋建平无法忍受的奇耻大辱。
更何况,玩弄他的人,除了早死的白月光,还有宠爱的私生女,以及蛇鼠一窝的发小。
每一个的背叛,都让宋建平心痛至极。
而现在,这种心痛,乘以三。
他说不清楚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像一坨行尸走肉。
因为他自己的选择,早早就从心里将赵觉雨和宋菱歌排除在外。
宋建美也因为自己选择了聂二狗,而跟自己断了联系。
他心里的至亲,只有周颂梅和仔仔,外加一个联系紧密的聂二狗。
然而,这把年纪了,突然遭遇最亲近之人的同时背叛,他第一次有了一种孤寡的感觉。
本来南州中学的房子住了那么多年,他也自在。
但是这段时间搬回去,左邻右舍,楼上楼下全是一家家人。
愈发显得宋建平孤身一人。
所以,得知宋菱歌将周颂梅赶出去之后,他马上就收拾东西搬回去了。
和乐庄园没有那么多熟人,他的心里才会更放松一些,没有那么磅礴的孤寂冷情感。
“你在看什么?还不相信我?以为我会让周颂梅他们搬回来?”宋建平面无表情地说。
宋菱歌挑了挑眉,很好,这是要谈话的前奏。
“以前我一直相信你啊,但是如果不是周颂梅说出来,谁知道她在我家的房子住了那么长时间,甚至还能把你赶出去。”
这话阴阳怪气的,但是宋建平又无法反驳。
“我不是被赶出去的,是不想看到他们。”
“他们都不是省油的灯,赶出去了有回来骚扰你吗?”
宋菱歌不再四处打量,坐在沙发上直视着宋建平,问出了这句话。
宋建平觉察到宋菱歌的目光,但是他现在不敢看她。
他的心里在思量,到底是说实话还是说假话,亦或半真半假。
但是他同时很清楚,宋菱歌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这个女儿,在他面前,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
过了许久,宋建平才开口:“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他们哪还敢回来?即使他们回来,我也会把他们赶出去。”
“那他们到底来了没有呢?”
宋菱歌不需要模棱两可的答案,她再次直接问道。
“聂二狗被抓过后,周颂梅来过一次,请我帮忙捞一下聂二狗。不过我没搭理她。”宋建平不确定宋菱歌知道些什么,于是半真半假的回答。
“你不过就是一个中学校长,哪儿来那么大的能力,竟让周颂梅觉得你能扰乱司法?”
宋菱歌的语气里满是不屑。
宋建平瞟了她一眼,宋菱歌这态度跟赵觉雨一模一样。
中学校长怎么了?他没能力能从宋家坞走出来?能凭一己之力在南州市立足?
“可能就是想让我花钱请个律师什么的。”宋建平虽然不悦,但是还是回答了问话。
话一出口,他突然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宋菱歌面前,他的态度放得极低。
他不再是威严的父亲,她也不再是乖顺的女儿。
宋菱歌的每一句问话,都像是在对他进行某种审判。
而他,每次都再三三思而后答,从来没想过他完全可以不回答。
他们父女俩,落入了一个奇怪的怪圈。
思及此,宋建平皱着眉顺了顺嗓子,他往沙发后面靠了靠,摆出一个威严又舒服的坐姿,打量着宋菱歌。
真要论起来,他好像很少关心过宋菱歌的成长。
不过这不怪他,还不是那老两口硬要把孩子抢过去带,所以现在孩子跟他不亲近。
也不知道宋菱歌随了谁,现在完全是一副他看不懂的样子。
难怪周颂梅说,宋菱歌才是始作俑者,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搞的鬼。
真的会是她吗?
虽然宋菱歌从小不在他们夫妻身边长大,但是每周都会见面,也说不上太生疏。
宋菱歌一直都是一个乖巧的孩子,极少让他们操心。
硬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从去年开始,宋菱歌变得积极,爱出风头了。
甚至还在市长面前露了脸。
而他,对宋菱歌的重视,便是在那之后慢慢升起来的。
当然,他想忽视都不行。
因为无论他走到哪里,只要有认识的人,都会说你生了一个好女儿啊,真有出息之类的。
刚开始还觉得骄傲,听多了就腻了烦了。
他不再是那个年纪轻轻就受人尊敬的宋校长,而只是宋菱歌的附庸者。
对于别的父亲来说,可能这是一种荣耀,比自己有成就还值得高兴。
但是对于宋建平来说,对他是一种侮辱,好像他前半生靠老婆,后半生靠女儿。
宋建平无法接受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
周颂梅适时的填补了他内心深处的空虚感。
加之对周玉红的愧疚,宋建平心中的天秤自然从始至终都偏向了周颂梅。
虽然周颂梅背叛了他,但是诚如周颂梅所说,她也算是无辜的。
如果整件事是宋菱歌主导,那么这个女儿真的让他寒心,一点儿都没有顾虑他的处境和他的心情。
宋建平看着宋菱歌,冷冷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