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接下去便是多事之秋了。
伴随着沈北枭低沉的嗓音,顾云珂听了个大概,他故意卖关子顿了一下。
“你快说啊,牧流云扮作使者的模样,没被拆穿吧?”她盼望着知道确切消息,拽住他的衣角轻轻拉扯晃动,“说话说一半,急死我了。”
沈北枭丢了帕子,把玩着顾云珂的指尖,勾唇笑道:“若是被拆穿了,昨夜益州城就不可能如此安稳,城外埋伏的冀兵,怕是要打着兴师问罪的旗号,对益州发动进攻。”
言归正传,他不再卖关子,继续说起。
“我随着袁世忠离席没多久,牧流云大摇大摆入席。这不得不夸赞小六子的手艺,当时在场的人,只知道眼前出现的人是袁世忠。”
“随后,假袁世忠借着酒劲走到牛无庸身边,见血封喉。牧流云杀了该杀的人,便往我们离席的方向隐去。至于我身边的真使者,还未走到隐蔽处支开我身边的人,就被寻来的追兵拿下。”
顾云珂若有所思的点头:“这下,百口莫辩的人,成了冀国使者他自己。不过,那个使者后来没有在服毒自杀吗?”
沈北枭懒懒的抬眼,冲着她噙了笑:“暗卫从他嘴里撬出了毒药丸,说起来死士其实蛮叫人钦佩的。舌苔底下压着一颗药丸,竟然可以小心的忍住没有将其咬破。”
舌下藏毒?
武侠小说诚不欺我啊……
沈北枭冷笑着,神色傲然:“李丞相和太子长兄,怕是想不到,他们设在益州的棋子,最后遭他自身反噬。”
“那接下来,这一仗可是要开战了?”顾云珂心下不由得担心,挽住他的手臂,靠过去蹭了蹭,“你要注意安全,我知道这句嘱咐有时候挺苍白无力的,但是……”
“怎么会苍白无力呢?”沈北枭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温声道,“总归我的命早就存在你这儿了,只要你安安稳稳的,阎王来了也休想取走我的命。”
顾云珂笑出声,心道他自己不就是个活阎王吗?
短暂的轻松过后,她眼底的笑意暗淡了几分,仰头摸了摸沈北枭下巴生出的短青胡茬。若是眼看压根瞧不仔细,近看反倒觉得这一点熬夜后出现的胡茬,很是性感。
“担心我?”沈北枭合眼,让她触碰。
“嗯。”她垂眸不语。
掌心搭在她的头顶,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沈北枭展颜一笑:“不必过度担忧,我十六岁就能闯入敌阵斩下敌首,那会儿你还是个小娃娃。眼看十年过去了,我定要为景国赢下这漂亮的一仗!”
男人的眼底,有坚定有喜悦。
若是换作以前,他肯定会说,这一仗是为了父王和太子兄长的社稷所赢。
可现在,他要先为自己考虑。
“我明白的,你年少时就很厉害了,但数年过去,不可轻敌。”顾云珂认真的说道,指尖抠着他的衣襟暗扣,犹豫了一小会儿,又提醒道,“冀国境内,有一个险要的地方,叫长银滩峡谷。”
那是他腹背受敌,断了双腿的地方。
沈北枭神色平静,略微思索后点头:“是,确实有这么个地方,你从哪儿知道的?”
顾云珂眼神飘忽,嗫嚅了说起她的想法。
“上回我去景都内的大营找你,在你营帐里摆放的沙盘堪舆图上瞧见的。”
“你切记倘若他们引你往那儿去,千万不要上当。那个鬼地方易守难攻,如果从两边夹道入内,顶上的滚石落下,我军怕是要遭难。”
“就算有援军,两侧山谷狭窄,冀军有意阻拦的话,加之我们这边出了叛徒,还有太子的眼线从中作乱。援军难以抵达那个鬼地方,届时容易陷入两难之境。”
她皱眉仔仔细细分析了一通。
没注意到沈北枭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讶然之色。
顾云珂仰头,用额头撞了下他的下巴:“和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沈北枭回过神,捧着她的脸颊,低头就是一个深吻,“听见了,看来我这是要娶一个女军师回去了?这么久远的事情,你都能替我一一想到。有你今日这番话,接下去我定会小心谨慎,少叫你担心。”
顾云珂傲娇的靠在他肩膀上,轻哼一下:“唔,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必须有一个成功的女人。”
沈北枭的唇角勾起弧度:“贤妻扶我凌云志……等我打了胜仗,回来娶你。”
卯时,城外大营出兵号角吹响。
益州城楼之上,赫然倒挂着冀国使臣的头颅,其余残肢由暗卫装袋,丢进了冀国界内。
今日风起云涌,城外黄沙滚滚。
景冀大战即将打响……
沈北枭携牧流云和其他暗卫隐秘出城,将顾云珂和顾叶荣他们留在了城内,把贴身太监陈九瑛也留给了顾云珂使唤。
“遗憾啊!此生遗憾啊!”
驿站厢房内,顾叶荣体内余毒未清,站在窗前望着天空,一阵唉声叹气的抱怨。
“来都来了,不让老子上战场就算了,家人被捕入狱,老子也没办法奔袭回去救他们出来,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顾大将军一时间老泪纵横,眼泪止不住的哗啦啦,情绪莫名的激动亢奋。
小六子躲在墙角,和伺候顾叶荣的下属面面相觑。
牛无庸死了。
如今益州城内皆是沈北枭的人,顾叶荣也不需要再假装中毒。今日一大早,小六子就给他喂了解药,顾叶荣的脸色恢复了血气,就开始哀嚎折腾。
“爹爹,我在外头都能听见您在喊,喊些什么呢?”顾云珂去了趟城楼,目送沈北枭出城,回来后卸下斗篷,刚朝着这边走来,就听到顾叶荣闹出的动静。
小六子手里捧着磨药石,看见她像看见了救星,迎了上去:“姐,您快劝劝老师。我给他调配的解药里,有一种深山老菇,对人体无害,就是……服下后半个时辰,容易情绪激动。”
深山老菇……能让人致幻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