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今日才听说,宫中逃了一位公主,说是她不满皇帝赐婚,便连同身边的一位锦衣卫将皇帝给杀了,这锦衣卫听说还是都指挥使段大人的小公子,现在指挥府为了赎罪,正在缉拿这位小段公子。你们说这八卦听着得不得劲。是不是小娘子的病也好了许多?”
曹郎中买菜回来,还未放下菜篮子,便嗑着一把瓜子,踱到了他们所在的房间,讲他路上听到之事。
“哦,对了,城里贴了张告示,说是要抓惹了风寒的一男一女,这今日……”
曹郎中丝毫未发现段亦二人异常的面色,自顾自说了许久,说到风寒,便像又记起了什么,转过头来,狐疑的打量了一眼段亦,再看看床上风寒未好的小娘子。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菜未买齐。”
曹郎中面色异常,急急的说了一句,便急急忙忙又出去了,临走还不忘又回头打量了一眼段亦。
“公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当下,段亦便粗略收拾了东西,一把抱起秋月出了门,路过后门,看到曹郎中停着的马车,又看了看怀中忘了穿鞋的秋月,略一思索,便转头牵了过来。
马车不算新,甚至有几块地方露着风,车内也灰尘颇多,还有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凌乱的放着。
段亦将她放入车中,转身准备出去赶车,却不想,怀中的人并没有打算放手的意思,两只手仍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教他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不过很快,段亦就从她的面色中看出了原由。
“公主,你先放手。”
段亦扯过身边的包袱,从里面找出前几日换下的黑底绣了金红丝线的外袍铺在了车中。
“坐吧!我们要抓紧离开。”
二人走后不久,曹郎中便带着一批官兵冲进了后院,其中还夹杂着几个面色凝重的锦衣卫。
段鸿,也在其中。
“人呢?”
段鸿摸了摸床上的被子。
“人,人刚还在这儿呢!这怎么眨眼就不见了,官大人,我可没有撒谎,这几日,那一男一女确实是住在我这儿,那女的还说曾落过水的。”
曹郎中似乎是被屋里肃重的气氛吓到了般,说话便都不利索了。
“被子还是温的,走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追。”
命令一下,站着的人都鱼贯而出,分成两路,向两边追去。
既已被发现行踪,城中是万不能再待,出城便迫在眉睫。
驱车至城门口,把守的官兵较前几日相比,只多不少,虽说两人已换了寻常衣服,但如今凡是出城的,必定会遭严查,尤其是一男一女出行。
段亦将车隐在暗处,观察了许久,将包袱里的衣服尽数拿了出来。
“公主,如今出城非寻常时候可比,公主需将这些衣服塞到腹部,伪装成快要临盆的妇人。”
说完等了许久,只见她并未有所动作,仍是低头抱着双膝,蜷缩在一处稍微干净的角落里。
“公主,今日不可任性,你若是自己不动手,那我便冒犯了。”
段亦不像是吓唬,说着便动手去掀她的衣服。
““啪!””
意料之中的,只碰到了衣角,便挨了一巴掌。她紧紧的抓着衣服,眼神警惕的看着段亦。
“那公主自己将衣服塞进去叭!”
段亦也并未吃惊,只是将衣服放下就退了出去。今日挨打,并不吃惊,不过挨女人的打,倒是头一回。
过了一会儿。
“公主好了吗?”
并无人回应,段亦又稍稍等了会儿,转身掀了帘子进去。
她靠在车壁上,面前的衣服鼓起来一大坨,只是衣服凹凸不平,就算是毫无经验之人,也可一眼看出,这并非是个有孕的妇人。
段亦默默打量了一会儿,便伸手过去替她拉扯衣服,试图让她看起来更像个有孕女子。
或许是知道自己手艺拙劣,这次她倒是没有拒绝段亦,只是默默的看着他为自己整理衣服。
“好了,你只需靠着,侧脸对里即可,若是有人问起,你无需理他,待会儿会有人过来牵着车马,你只管坐着就是,我会远远跟着。”
说完,段亦又左右看了看,似乎觉得哪里不妥,想了想,伸手拿掉了她头上一支青色的玉簪子,乌黑的长发便一下子散了下来,扑簌簌落在两人的衣服上。
段亦又翻过自己的衣襟,撕了一块灰色发白的布条,替她将头发尽数拢起,在脑后盘了个已婚女子的发髻出来。由于从未替女子盘过发,段亦的成果十分糟糕,发髻松散,有些头发还未拢起,散在脸侧,将脸遮去一半。不过,手法虽然堪堪,但这模样却倒正是符合了一个有孕失夫的小妇人形象,凌乱中带着颓废。
收拾好一切,段亦又将她的手抬起放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嘱咐好她有孕女子的坐姿便下了车,直向路边一对挑了担子买菜的年老夫妇走去。
夫妇年龄约莫四十一二,男人还瘸了一条腿,衣服破旧,面前的地上摆了一只鸡笼和一篮子蔫巴的青菜。
“若是你们替我送个人,我便买了这些东西。”
段亦蹲下来,边翻菜篮子边压低了声音道。
“老爷可当真?”
瘸腿的男子和旁边的妇人相视一看,转过头,惊讶的盯着段亦。
“当真。”
段亦继续道。
“可我们这些菜自早晨便挑来卖了,一直没人买,现在都蔫了,老爷确定要吗?”
妇人小心翼翼的看着段亦,一再确认。
“嗯,不过你们得听我安排”
段亦自怀里掏出仅剩的银子递了过去。
“谢谢老爷,老爷真是好人,什么事儿您尽管说,我和老婆子保证办的妥妥的。”
对于段亦来说,这点儿钱并不算什么,但对这对普通的老夫妇来说,这些钱便是一个月口粮了,因此,他们十分感谢段亦。
接下来,便是出城的事宜了,段亦让妇人坐进马车内陪着秋月,瘸腿的男子,便让他在外驾车,遇到盘查的,就说是儿子去世不久,快要临盆的儿媳悲伤过度,动了胎气,进城来看,直到现在才出城回家。
段亦则远远的跟着,挑了装鸡的笼子和菜篮,顺便往脸上抹了把灰,再佝偻着身子,全然不似锦衣卫的意气风发。
到了城门口,果然,马车被拦了下来,一个满脸肃杀之气的兵士不待驾车的男子解释,便一把掀开了帘子,还准备去拉扯车中人时,被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