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已经听夫人的吩咐,在家煲汤了。
听说陆晗花生过敏,她觉得有些费解,少爷十几年都不碰花生食物了,今天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如果是三岁孩童,还能理解,可他都十七了,再有几个月就满十八岁了,不会连自己的过敏原都忘记吧!
……
蟹王府的另一个包厢里,顾家人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淮北啊,你也该考虑婚事了,早就听说你正跟一个医生交往,什么时候带回家来,让大家看看。”
顾淮北举杯掩示,咋带回来,绑都绑不回来好吗?
追她这么久,樊慧君还是软硬不吃,他都想放弃了。
顾淮南觉得包厢里的气氛不对劲,借口去洗手间。
一出门就看到隔壁包厢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人呆呆的坐着。
他心中暗讽,什么人家啊,也敢来蟹王府摆宴席,是不是付不起钱,把这个大冤种撂这儿了!
等等,这大冤种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透过门缝,多看了几眼,想起来了。
这个家伙,不就是破坏自己好事的那个“程咬金”吗?
这时,一服务员正好端着餐品路过。
“服务员,这包厢里有我朋友,麻烦问一下,他们人呢?”
服务员不疑有他,告诉了他实情。
顾淮南说了声“谢谢”,腹诽道,陆家……这小子跟陆家是什么关系!
他打开手机,偷偷拍了张照片,然后打了一串文字,一起发了出去。
“帮我查查这个人!”
……
听到门铃声,吴妈把灶头火调到最小,擦擦手来到玄关处。
一看陆异孤身一人回来,眼角有些润湿,“少爷,快进来,夫人跟我说过了,让我带你去楼上房间看看!”
“她还说,要是你觉得位置不好,可以挑别的,要是缺了什么,就让徐管家去置办!”
陆异明显瘦了,眉眼间的神色比之前还要沉郁几分。
看来,这孩子在外面过得也不开心。
回来也好,最起码在吃住上舒服一些。
陆异没有上楼的意思。
这栋别墅的主楼,以前是陆家人不许他进,现在求着他进来,他却没有进去的欲望了。
“吴妈,别叫我少爷,我从来不是陆家人,叫少爷不合适。”
吴妈愣在原地,面色复杂地望着他,最后只叹了一口气。
陆异端详着手里精美的画作。
看得出来,陆宝韵的作画技术进步很大,无论是控笔,构图还是色彩搭配,都脱去了最初的幼稚。
就好像她那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的,不再是刁蛮小姐的骄纵,而是沉淀后的娴静与文雅。
以前,陆异就看出她有这份潜质,此时再想这些,却觉得有些多余。
“吴妈,我记得之前我住的房间里有幅类似的画,不知道还在不在?”
陆异看她尴尬地搓手,率先打破沉默。
问的问题也相当含蓄。
当时自己说要跟陆家决裂时,按照陆正明那气性,极有可能把那小房子拆得一干二净。
就算不拆,里面的东西多半也已经搬走扔掉了。
“少爷,那房间还保持原样呢,老爷夫人说了,等你回来自己处置,谁也不能乱动。”
徐管家搬着一只纸箱,走了进来。
吴妈忙笑着点头,“老徐说得对,我带你去看,有时候他们都会进去坐坐,平时呢,我来打扫,所以……”
门一开,一股清新味扑面而来。
房间内摆了好闻的熏香。
桌角水槽里的小乌龟听到动静,迅速爬下晒背板,溅起一串水花。
它伸长脖子,好奇地用那双豆大的眼睛打量陆异。
墙壁上开了墙洞,安装了一台崭新的空调。
桌面床头一尘不染,那些小玩意儿都呆在他离开时摆放的位置。
吴妈微不可察地舒出一口气,默默地退出房间。
陆异打开王叔为他安装的风扇,眼前逐渐浮现出,那个抱着养父母遗照,跟星空作伴的少年。
他死过一回了,就在这座小院角落里的卫生间里。
一股电流击穿他的心脏,彻底打碎了他对家的痴心妄想。
现在回来的,不过是一具躯壳。
抬头望向床头上方的那幅画,翘起的一个角,不知被谁粘了回去,服帖地就像它原本就属于这里。
陆异当时也这么想。
流浪猫被亲生父母寻回,再小的窝也带着家的温馨。
曾经的天真,给他带来了无尽的伤害,现在,他已经悔过了!
陆异把陆宝韵的新画摆在床头,一新一旧,相映成趣,这趣却是别人的,他什么也没有。
关掉风扇,陆异打开遥控器。
空调发出几不可闻的响动,小小的房间不一会儿就变得凉爽舒适起来。
抚摸着柔软成套的床品,缓缓坐在床边,陆异无声发笑。
自己住在这儿的时候,这些东西都在哪儿呢?
宁愿堆在储藏室,都没想过拿出来给自己用,现在这么做,他们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原是我不配!
不是他们不懂。
这才是事实吧。
陆异起身,把乌龟拿出来,放在掌心里逗弄着,“小可怜,你该有个更好的主人才是,可惜了!”
把它放回水槽,陆异给它放了几粒龟粮。
然后把空调关掉,决绝地关门离去,他不会再来这里,更不会被这里牵动情绪,各自安好吧!
回到茶室,他拿出手机给堂伯伯打了个电话。
堂伯伯兴致很高,“异儿啊,你刘叔刘婶带着孩子陪我,你别担心,自己在外面,多注意安全。”
“好!我知道了。”
陆异刚说完,刘婶底气十足的声音传进听筒。
“小异,老陆还是爱吃我做的饭,晚上咱吃鱼,你早点回来!”
“你看看你,笨嘴拙舌的会不会说话……”老刘趴在手机旁,呵呵笑,“小异啊,别听你刘婶瞎指挥!”
“叔跟你说,你忙你的,晚上要是回不来,跟叔知会一声,我在这屋陪老陆,你放一百万个心!”
挂掉电话,陆异心里波澜四起。
但吴妈一会儿过来送吃的一会儿送喝的,他忙敛起情绪,面上云淡风轻地,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日落时分,隔壁前院的香樟树在玻璃房投下浓重的影子,茶室内跟着暗了下来。
直到天黑下来,一道车灯忽然把茶室照亮。
秦凤英下车后,迫不及待要见到陆异,差点摔个趔趄。
吴妈一把搀住她,安慰道:“夫人,你慢点,少爷他一直待在茶室,没有离开过呢!”
“他没上楼吗?”
秦凤英扶了扶额头。
吴妈摇摇头,忽然道:“不过,他去后院小房间坐了一会儿,就没再去别的地方了。”
秦凤英脚下步子迟疑,鼻头酸软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