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荧光，沈知然陷入沉默。
片刻后，沈知然试探性问：“011？”
“……”
“你就不能让我装个逼吗？”
荧光弹了一下沈知然的脸，但它力道就像一只飞虫，几乎没有感觉。
荧光绕了一圈，又回到沈知然面前。
沈知然见是011，也不紧张了，席地而坐，屈指弹了一下荧光：“说吧，什么情况。”
荧光被他弹得飞出去好几米，在空中翻转几圈，才摇摇晃晃地绕了回来。
“哇，你对我态度真差。”011说，“我真可怜。”
“废话少说。”
“好啦好啦……”
011停在沈知然对面，清了清嗓子，说：“其实呢，这件事得从我烂尾说起。”
“因为很多细节冲突太多，烂尾后这个世界创造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剧情，试图自圆其说。你就是其中最大的变数……准确地说不是你，是穿进你身体里的人。”
沈知然疑惑地重复：“穿进……我身体里的人？”
011的声音严肃起来：“系统在排查的时候，发现三年前你落海之后，有异世界的灵魂进入过你的身体。”
“还记得吧，在剧情里，沈佑是因为弟弟死亡，怀疑江珩，才和江珩成为死敌；你青梅竹马的顾浔也是因为恨江珩下手才试图毒杀他；而主角陆行川看不惯江珩草菅人命，站在了江珩的对立面……”
“我估计，世界认为只有一个美好的人才值得其他人为他去死，所以你的亲朋好友为了你和江珩作对是符合逻辑的。”
“但你在主线剧情里又处处针对江珩，这和你性格又不太符合，但穿进你身体的灵魂恰好性格比较贴近书里的角色，在世界观的影响下，他代替你走完了剧情。”
“所以在家人心里完美的你，才会变成主线剧情里面的狂躁炮灰，成为了反派黑化，世界毁灭的导火索。”
沈知然：“……”
太新潮了，还有魂穿剧情。
他皱眉：“这事儿你怎么早不告诉我？”
“我怕你不能接受啊！”011直呼冤枉，“你之前掉进海里本来就快死了，灵魂很脆弱，我直接说那不是怕刺激你吗？主系统说可能会死人，我总不能再把你弄死一次吧？”
011想到什么，忽然理直气壮起来：“我也有给你暗示啊，而且我还经常让你做梦——你都没发现你经常梦见以前的事情吗？！那就是本大人给你的提示啊！！！”
沈知然：“……我以为那是身体里残留的记忆，是别人的。”
011无奈苦笑：“我真的服了你了然然……”
“不过没关系，反正现在一切都好。”
那点荧光欢快地围绕着沈知然打转，
“然然，欢迎回家。”
“以后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这里的一切，和你的家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拥有美好的生活。”
“对了，还有美好的爱情。”
011晃晃悠悠：“你今天参加宴会怎么样了？感觉开心不？和江珩跳舞了吗？嘿嘿，我急着下班都没注意……”
但没想到，下一秒，沈知然就丢过来一个重磅炸弹。
沈知然看着地面，平静地说：
“我觉得……我们应该分手了。”
011：？
011：“……分、分手？是指你们俩……终结恋爱关系了……吗？”
沈知然：“嗯。”
011呆愣三秒，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荧光小点跟疯了的小飞虫一样狂弹沈知然的脸：“啊啊啊啊！我只是摸鱼睡了一觉！刚才被系统播报吵醒看到你找回记忆我还挺开心——结果你告诉我说你分手了？！”
“什么时候？！谁提的？！为什么？！”011疯狂乱颤，“江珩还好吗？没拿炸弹堵你家门口吧？！你四肢还健全吗！”
011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声音越来越高，沈知然嫌吵，默默捂住耳朵。
“没人提，我感觉快分了，因为我发现他骗我。”沈知然一个一个慢吞吞回答，“他没死，我还活着，四肢健全。”
011松了口气：“对对对，还活着就有希望……你别说话了我去调监控自己看。”
在任务完成前，011可以通过沈知然的视角了解目前发生的事情。
不过因为晚上沈知然和江珩经常做一些无法被记录的事情，011一般都跳过了。
过了几分钟，011回来了。
荧光虚弱地漂浮着落到沈知然手里，011长长叹了口气：“……我发现，这小说世界比我有逻辑多了，我之前都没想过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要帮江珩做事。”
你还知道你自己没逻辑啊。
沈知然没好气地弹了一下011。
011弱弱问：“你说他现在还想毁灭世界吗？”
说起江珩，沈知然现在只有冷哼：“我怎么知道？”
011：“……”
你怎么还在生气啊，想想办法，总不能刚回家就世界毁灭大家一起死吧？
011想了想，问：“你觉得分手后跟江珩做朋友的概率有多大？”
沈知然：？
011：“你看，你们现在不是情侣，那通过朋友的角度来帮助他改邪归正也很好啊……而且江珩亲口说过要和你做朋友的！”
沈知然：“……”
谁要跟他做朋友。
但也确实不能放任江珩毁了这个世界。
刚恢复记忆的沈知然精神十分疲劳，打着哈欠，和睡到一半被吵醒的011就拯救世界的议题讨论了一会，最后得出结论：太复杂了，先睡一觉，睡醒再说。
***
再次睁开眼，是一片晨光。
沈知然的脑子还有点晕，他呆愣地看着天花板好一会，才感觉到自己四肢酸麻无力。
沈知然转了一下脖子，扭头看见了趴在床边的姜蓝。
她睡着了，但眉心紧紧皱起，睡得并不安稳。
温暖的晨光照在母亲脸上，沈知然感觉自己的心如同冰块缓慢解冻，一点点变得柔软。
仔细看，妈妈和自己长得真的很像。
妈妈。
沈知然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字，翻来覆去地念，好像第一次牙牙学语时一般。
他张了张口，想喊两声。
但明明在心里想过很多遍，回来后也叫了很多次，可知道对方真的是自己亲生母亲时，沈知然又产生了一种羞怯心理。
他屈指挠了挠脸颊，干脆暂时放弃。
环顾一圈四周，是他自己的房间。
沈知然松了口气。
不久前，011还满心忧虑地担心江珩会不会因为太愤怒，把他给关进小黑屋，不准他出门。
但现在看来，完全是011想多了。
沈知然感觉嗓子有点干，他缓慢坐起身，伸手拿起桌边的杯子，正打算喝口水，却听一道声音猛地响起：
“冷静！”
沈知然疑惑抬头，只见管家老黄站在门口，满是褶皱的老脸上忧心忡忡，苦口婆心地劝道：“少爷，您先放下……放下……别激动啊……咱们有话好好说……”
沈知然：？
沈知然无奈地说：“我只是喝水。”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沙哑。
老黄听了这话更是虎躯一震：“我知道您心情不好，但您别激动，杯子碎了受伤的是您自己啊！您回想下，三年前那会，是不是被扎破了脚？”
沈知然：“……”
哦，了解了，估计是之前那个穿进他身体的灵魂醒来后太震惊，把杯子砸了，又扎破了脚。
沈知然用平稳的语气说：“你看着我。”
老黄立刻站直了，盯着沈知然看。
沈知然朝他示意了一下杯子，低头喝了两口水，而后将玻璃杯稳稳放在床头柜，最后摊开双手向老黄展示自己还平安。
老黄长叹一口气，欣慰地笑了：“咱们少爷真的长大了！”
沈知然：“……”
老黄你半夜又偷看孙女的少爷文学了吧？
门又被敲了两下，散漫男声传来：“醒了？”
沈知然点了点头。
短短几秒，沈佑已经大步流星走到跟前。
带着薄茧的手托起沈知然的下巴，沈佑凑近，盯着弟弟的脸上下左右看，严肃得好像在调查世界机密。
看完了脸又伸手薅沈知然的头发，摸他后脑勺，顺便抬起他的手上看下看。
沈知然拍开对方的手，无奈道：“哥，我真没事，你别看了。”
“这话你说了不算。”沈佑松开他，走到另一边，才发现有个脑袋趴在旁边。
老黄呵呵笑：“夫人的睡眠质量还是这么好，这一点完全遗传给了少爷啊！”
沈佑挑眉：“……家里有一只猪就够了。”
沈知然听着这话觉得很不对劲：“你说谁是猪！”
“谁问我谁就是。”
“……”
沈佑喊住一个路过的女佣，让她把姜蓝抱回房间，又让老黄去喊了林煜。
很快，林医生就推着摆满了设备的仪器走进房间。
“林煜，再检查一下。”沈佑双手环抱站在旁边，“他体温略高，可能是发病了。”
……都说了没病！
沈知然愤怒，但沈佑坚持认为病人都觉得自己没病，必须检查。
最后，经过林煜的精密检查，沈知然终于确诊了……轻微发烧。
“昨晚吹风着凉，轻微发烧也很正常。”林煜收好仪器，给沈知然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不用吃药，睡一觉就好了，这几天注意保暖。”
沈知然听完，顿时觉得找到了靠山，对沈佑说：“你看，我就说没病。”
“发烧也是病。”沈佑眉毛都没动一下。
“那又不是很严重。”沈知然心里记挂着其他事情，“我明天还有选修课。”
“你还想很严重？”长眸危险地眯起，沈佑不容置疑地下达命令，“这几天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学校没你一天就不能运转？你把自己当教学楼了？”
林煜笑眯眯补刀：“教学楼没了也可以在操场上课的，所以知然，这几天就安心在家休息。”
沈知然：“……”
什么男男双重混怼。
吵不过，根本吵不过。
沈知然重重哼了一声，抱着被子往下缩，翻过身用后背对着沈佑，但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
和哥哥拌嘴的感觉其实也不赖。
沈佑见弟弟终于安静，和林煜一起下楼。
林煜欲言又止：“江珩要回……那边的事情，不告诉知然吗？”
“用得着我说？”沈佑冷哼，“他恐怕早就知道了。”
林煜知道他还在气头上。
毕竟沈佑从看见江珩到接受江珩成为自己的弟媳妇，还是花了很长时间。
现在突然告诉他，贫穷可怜的弟媳妇其实是个皇子，还是……
这个冲击力还是不一般大的。
林煜识相地转移了话题。
而房间内，沈知然睁着眼睛，完全睡不着。
他俩眼睛盯着天花板，脑子不受控制地想到某个和他一起同床共枕过的人。
江珩这会应该已经在皇宫里接受一大堆人的觐见了吧？
昨天晚上他中枪了，还掉进池子里……一群人围着他他受得了吗？
沈知然想到一半，突然又拿脑袋装枕头。
啊啊啊别想了！沈知然你赶紧睡觉啊！
他把脑袋塞进枕头下，强制性关机，疯狂在脑子里数水饺。
也许是身体不适的缘故，沈知然数到一千多只水饺的时候，终于睡着了。
然而，他呼吸平稳后没多久，卧室的门忽然被人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