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牛津的第二天。
菲勒蒙和玛丽一大早就出门了。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好几百米。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这在伦敦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昨天晚上还刮着大风,今天早上却变得风和日丽,气温也比前几天暖和了许多。街道上,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跳来跳去,它们显然是从郊外的田野里飞来的,在伦敦,这种景象也是难得一见的。
菲勒蒙和玛丽走在街上,虽然他们的装扮有些奇怪,但街上行人稀少,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菲勒蒙的口袋里还装着爱丽丝写给他的介绍信,但他今天并不打算去拜访亨利·莉莉。与莉莉小姐见面,只是他来牛津的次要目的。
他们的晨间散步,在基督教堂学院的大教堂前结束了。
菲勒蒙原本还想多逛一会儿,但玛丽一走进教堂,就变得格外虔诚。她本来就不爱说话,现在更是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打扰了教堂里的神圣气氛。
温暖的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照射在玛丽的身上,形成一道道五彩斑斓的光束。玛丽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
菲勒蒙不忍心打扰她,便在教堂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菲勒蒙没想到,玛丽竟然如此虔诚。
不,或许他也应该如此。
玛丽的头上戴着一块黑色的面纱,她的背影显得格外神秘而美丽。
即使是尼采,如果看到这一幕,或许也会相信上帝和魔鬼的存在吧。
菲勒蒙、阿瑟和弗兰肯斯坦,他们都是傲慢的路西法的后裔,他们蔑视上帝,试图挑战上帝的权威。
然而,他们亲手创造的玛丽,却在对着彩色的玻璃窗祈祷。
这是多么讽刺,又是多么令人感动啊。
上帝,是如此的仁慈。
菲勒蒙虽然不是神学家,但他却忍不住开始思考这些神学问题。
他知道,这意味着他快要睡着了。
他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主人?”
菲勒蒙被玛丽的声音叫醒,他睁开眼睛,看到玛丽正站在他面前。
菲勒蒙曾经在军队里服役多年,养成了浅眠的习惯,即使是在睡梦中,他也能够保持警惕。
“我醒着,你祈祷完了?”菲勒蒙问道。
“是的,对不起,打扰您休息了。”玛丽歉意地说道。
“没关系。”菲勒蒙摇了摇头,“现在几点了?”
“快到中午了。”玛丽说道。
“那我们去吃午饭吧。”菲勒蒙站起身,说道。
他们走出教堂,沿着河边漫步。
河面很窄,河水清澈见底,一艘小船停泊在岸边,随着水流轻轻摇晃。船头的缆绳上爬满了常春藤,绿意盎然。
他们走进了一家名叫“小酒馆”的餐厅,餐厅很小,只有两张桌子摆在室外。
餐厅的名字是法语,菜单也是法语。
“这是……猪肉吗?”玛丽指着菜单上的一个单词,问道。
“是的。”菲勒蒙点了点头。
玛丽费力地辨认着菜单上的法语单词,但她只认识几个简单的单词,其他的都看不懂。
事实上,她的努力是徒劳的。
因为这份菜单,实际上是一份酒单。
除了猪肉和鸡肉之外,菜单上没有任何其他菜品。
鸡肉?
菲勒蒙皱起眉头,这也太笼统了吧?
就像把猪和牛都称为家畜一样。
菲勒蒙好奇地点了鸡肉,玛丽也跟着点了鸡肉。
“这是开胃菜。”
服务员端上来一碗土豆浓汤。
菲勒蒙愣了一下,在小酒馆里吃开胃菜,而且还是土豆浓汤,这也太奇怪了吧?
他默默地降低了对主菜的期待。
菲勒蒙喝了一半土豆浓汤,便放下了勺子,他抬起头,看向河面。
河水散发着一股清新的气息,这是伦敦的河流所没有的。
菲勒蒙突然很想抽烟,他正准备起身去买一包烟,服务员就端着主菜走了过来。
菲勒蒙终于看到了“鸡肉”的真面目。
“这是佩里戈尔酱烤珍珠鸡肉。”服务员介绍道。
菲勒蒙原本以为会是烤麻雀或者炖鸭子之类的菜肴,没想到竟然会是珍珠鸡肉。
至于味道嘛……
一言难尽。
这家餐厅的名字和菜单都是法式的,但菜肴的味道却充满了英式风格,仿佛是在刻意模仿法式料理,却又不得其精髓。
简单来说,就是太咸了。
菲勒蒙吃了一小块鸡肉,就喝了三杯水,还喝了一杯红酒,才勉强把嘴里的咸味冲淡。
“味道怎么样?”菲勒蒙问玛丽。
“很甜。”玛丽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菲勒蒙无奈地说道。
虽然他并没有恶意,但为了安抚玛丽,他还是不得不又点了一碗土豆浓汤。
19世纪,真是一个暴饮暴食的时代啊。
总而言之,这顿饭吃得一塌糊涂。
这家餐厅的名字应该叫“餐馆”,而不是“小酒馆”,而且它的菜肴应该更偏向英式,而不是法式。
然而,当菲勒蒙吃完饭的时候,他却觉得心情舒畅。
他的血液里流淌着酒精,他的眼前是波光粼粼的河面,他的皮肤沐浴着温暖的阳光,他的内心充满了平静和喜悦。
人类的心灵,是如此容易满足。
虽然这家餐厅的老板是个奸商,但菲勒蒙却心甘情愿地被他欺骗。
他叫住服务员,问道:“请问这条河叫什么名字?”
“您是外地人吗?”服务员反问道。
“是的,我来自伦敦,这是我第一次来牛津。”菲勒蒙说道。
“那您一定很熟悉这条河。”服务员笑着说道,“这是泰晤士河的上游。”
菲勒蒙顿时明白了,那些怪物是怎么来到牛津的。
它们是从伦敦的下水道里爬出来的,然后顺着泰晤士河,一路来到了牛津。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发生在伦敦的危机,但现在看来,这场危机已经蔓延到了整个英国。
菲勒蒙突然觉得毛骨悚然,他想起昨晚做的那个噩梦,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您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服务员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泰晤士河的上游竟然如此清澈。”菲勒蒙掩饰道。
“是啊,这条河以前没有这么干净,但从去年开始,河水就变得越来越清澈了,真是不可思议,就好像这条河每天都在重生一样。”服务员感叹道。
菲勒蒙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奇迹。
那些怪物正在按照自己的喜好,改造着这条河流。
当河水变得清澈无比,没有任何生物能够生存的时候,这条河流里,就只剩下那些人形的怪物了。
菲勒蒙摇了摇头,将这些可怕的想法抛到脑后,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你们的酱汁里放了多少糖?味道好像和我平时吃到的不太一样。”
“您发现了?”服务员笑着说道,“我们用糖精代替了砂糖,这样酱汁的味道会更甜。”
菲勒蒙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啊,伟大的英国人,他们总是勇于创新,敢于打破传统。
但菲勒蒙却希望,他们能够学会尊重传统,至少在烹饪方面,应该承认法国人更胜一筹。
直到离开餐厅,菲勒蒙仍然无法忘记那股奇怪的糖精味。
19世纪,真是一个黑暗料理的时代啊。
他们没有在餐厅里停留太久,便继续在街上闲逛。
一些贵妇人打着阳伞,提着茶篮,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们坚持要乘坐小船,逆流而上,欣赏着冬日河景。
这种贵族式的虚荣,在繁忙的伦敦是很难见到的,但菲勒蒙现在却觉得很亲切。
在另一条街道上,两群人面对面地站着,互不相让。
菲勒蒙好奇地向路人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两群人是牛津大学的学生和神职人员,他们正在为宗教问题争论不休。
“您是外地人吧?那些学生是纽曼协会的成员,而那些神父则是普西学院的图书管理员。”路人解释道,“虽然牛津运动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但宗教问题仍然是牛津最敏感的话题。自从那些学生成立了纽曼协会之后,他们就和那些神父结下了梁子,双方已经争吵了十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