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怎么会没有想到呢?如果说,有谁神通广大,并且有足够的理由追杀我,那么,爱德华,就是最有可能的嫌疑人。
而且,他的长相,也和赫伯特教授之前告诉我的,一模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但爱德华,他正在追杀我。
所以,为了活下去,我必须逃走。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从天空传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巨大的昆虫,或者鸟类。当然,我的猜测,也并非毫无根据,因为,那声音,实在是太响了,数量,也实在是太多了。
那是最近一段时间,一直让英国人心惶惶的飞行器。
数百架涂成黄色的飞行器,正朝着太阳,呼啸而去。太阳的光芒,照射在飞行器上,几架飞行器,被光芒击中,冒着黑烟,坠落下去。
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以至于损失几架,也根本无关痛痒。
────轰!
“啊!”
一架坠落的飞行器,撞在了不远处的建筑物上。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剧烈的爆炸,让整个地面,都跟着颤抖起来。
升空的飞行器,在某个节点,分成了两队。
一队继续向上攀升,同时,机身上的机枪,开始疯狂地扫射;另一队,则径直朝着爱尔兰圣徒之塔,俯冲下去。它们之间的配合,天衣无缝,显然是经过了无数次的演练。
震耳欲聋的枪声,响彻云霄,宛如人间炼狱。
我捂住耳朵,但这并不是因为枪声,而是因为,我听到了,比枪声更加响亮,更加悲痛的哀嚎,那是天空,在哭泣。如果天使也会死去,那么,它们临死前的哀嚎,是否也如同这般令人心碎?
与此同时,那些朝着爱尔兰圣徒之塔俯冲的飞行器,投下了无数的炸弹。炸弹落地,引发了连锁爆炸,高耸入云的塔楼,如同神话中的巴别塔一般,轰然倒塌。
爆炸声,渐渐平息。
两队飞行器,来无影去无踪,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枪声,也停止了。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窗边,向外望去。
原本被白光笼罩的天空,恢复了原本的黑色。但那些白色,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化作无数白色的碎片,如同羽毛,又如同纸屑,缓缓地,从空中飘落。
在那漫天的白色碎片之中,我看到了,坠落的太阳。
失去光芒的太阳,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变成了一滩巨大的,如同燕麦粥一般的,红色液体。它的形状,已经完全无法辨认。
我仔细地观察着那具“尸体”。
它的背上,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即使隔着很远,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就像一只,被人生生拔掉了翅膀的鸽子。它的脸上,似乎蒙着一层面纱,但因为沾染了鲜血,已经变成了红色,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幸存下来的士兵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整个世界,一片寂静。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清楚地听到,从远处,从那倒塌的学院围墙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一群人,一边大声喧哗着,一边朝着这边跑来。他们肆无忌惮地大声叫喊着,那声音,就像是来自异国的谩骂,令人心烦意乱。
他们的穿着打扮,和之前发生的一切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无一例外,都穿着华丽的燕尾服和礼服,就好像,是从白金汉宫里走出来的贵族。但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衣服,会被这混乱的场面,弄脏,弄破。
但和他们的脑袋比起来,这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没错,是脑袋,是长在脖子上的,那个东西。
在原本应该是人类脑袋的位置,却顶着一个巨大的,如同将爱迪生灯泡放大数十倍的,发光体。
所以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活人。
他们一边大声喧哗着,一边涌入院墙,粗略地数了一下,竟然有将近五十人。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钩。然后,他们将那具从天空中坠落的“尸体”,团团围住。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已经可以预料到了。
他们将手中的铁钩,刺入“尸体”的皮肉之中,用力地撕扯着,大块大块的皮肉,伴随着飞溅的鲜血,掉落在地上。
他们身上昂贵的衣服,被鲜血染红,但这对他们来说,却像是最好的装饰。
我从这一系列怪诞的景象中,得出了一个结论。
虽然难以置信,但这却是唯一的事实。
凯西·奥杰拉德,死了。
这个在伦敦的阴影中,潜伏了两百年,酝酿着惊天阴谋的恶魔,就这样死了,死得如此草率,如此儿戏。
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还是说,这只是一场,由某个邪恶的存在,精心编织的,虚幻的梦境?如果不是梦境,那么,这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了。
我呆呆地看着窗外,突然,我看到在教学楼的方向,有一个人正一瘸一拐地朝着这边跑来。
是赫伯特教授!
我想要大声地呼喊,想要让他看到我,但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黑色的狂风,让我无法发出声音。狂风过处,走廊里的灯光,纷纷熄灭,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
我怎么忘了,爱德华,他来了。
现在,如果我发出声音,无疑是自寻死路。如果被爱德华发现,我将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我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一个,爱德华找不到,而赫伯特教授,又能找到的地方呢?
我本来想留下一张纸条,但爱德华一定会发现的。如果我将纸条藏得太隐蔽,赫伯特教授,也未必能够找到。
爱德华,已经近在咫尺,我不能再犹豫了。我猛地砸碎了窗户的玻璃。
然后我拿起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狠狠地在自己的左手掌心,划了一刀。因为太过紧张,我用力过猛,伤口比我想象的要深得多。
“啊!”
但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感受疼痛了。
我用鲜血淋漓的左手,捂住墙壁,然后用右手抓着我的左手,在墙壁上写下了一行字。
“奶牛肚子里的蛙蟾蜍。”
我不记得,上次赫伯特教授,有没有解开这个谜语。我的头疼得厉害,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但爱德华他一定不知道。想要解开这个谜语,必须要知道纸条的全部内容,并且对这栋教学楼的结构,了如指掌才行。
我写完之后,立刻转身逃离了房间。我不想像我的同学们一样,白白送死。所以,我不会去东边。
我要去太阳升起的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