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心理陷阱。他反复强调书房的重要性,以及斧头的存在,让人们误以为斧头所在的地方就是书房。就连我,进来之后看到斧头,也以为自己找对了地方。奥斯卡医生和那些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不同,他很聪明。”
菲勒蒙继续翻阅着手中的书,然后看向伊芙。正好她也看着他。
“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也是密码。”
菲勒蒙点了点头。
由字母组成的句子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不过,从一些单词的重复出现来看,这应该不是胡乱写的,而是一种有规律的密码。
“能破解吗?”
“也许可以,但需要时间。这里不合适。”
菲勒蒙合上书。
“可是……可是那幅画,他为什么要把家人的脸都涂掉?”
伊芙也合上书,质问道。
“很简单,他不想让敌人知道他家人的长相。”
伊芙愣住了。
“我不知道这句话能不能安慰你。”
伊芙茫然地与菲勒蒙对视。
“你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他取得了这样的胜利。”
“胜利?”
伊芙低声重复道。
“他死了,这……这怎么算是胜利?他的敌人到底是谁?皇家学会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害死人?”
伊芙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喊叫。菲勒蒙等她平静下来。
然而,还没等她完全冷静,一楼就传来一阵声响,菲勒蒙赶紧捂住伊芙的嘴。
“你听到了吗?”
伊芙的绿眼睛颤抖着。
——嗡嗡……咚咚……
房间里安静下来后,连远处市中心车辆行驶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而在这些声音中,夹杂着有节奏的响动。
那是脚步声。有人在一楼的走廊里蹑手蹑脚地走着。
“从窗户走!”
菲勒蒙拉开窗帘,果然看到了挡在窗户上的木板。
“该死!”
“让开!”
就在菲勒蒙咒骂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风声,他赶紧闪身躲避。伊芙挥舞着斧头,劈开了挡在窗户上的木板。
“干得好!”
一楼的脚步声更大了,来人不再掩饰,快速地走着。
菲勒蒙扯下一块窗帘,和另一块绑在一起,打了个结。
“抓紧,跳下去!别松手!”
“好!”
伊芙干脆地回答,然后跳出了窗外。
菲勒蒙原本还担心她会犹豫,已经准备好鼓励她了,结果只能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因为脚步声已经到了楼梯上。他赶紧把手记和资料从窗户扔了出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
来人开始跑起来了!
菲勒蒙最后扔出拐杖,然后纵身一跃,跳出了窗外。他紧紧地抓着窗帘,或许是因为窗帘本来就不长,也或许是因为他跳得太猛,当他落到一楼一半高度的时候,窗帘断了。
菲勒蒙闭上眼睛,等待着撞击的疼痛。
“啊!”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喂,你没事吧?”
菲勒蒙扶起压在他身下的伊芙。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居然敢徒手接住他,幸好两人都安然无恙。
“快离开这里!”
他们迅速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籍,逃离了现场。
临走前,菲勒蒙回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上,几个身影正鬼鬼祟祟地朝他们张望。幸好没有人追上来。
他们来到灯火通明的大街上。
尽管时间已经很晚,街上仍然有不少行人,一个骑着马的巡警正好从他们身边经过。
“到这里就安全了。”
“那些人是什么人?”
“可能是那个老人的同伙。”
菲勒蒙说道。
“那些镇民……一定是听到斧头的声音,聚过来的。”
“我父亲他……”
伊芙的脸色变得阴沉。
“今天就到这里吧。”
“什么?”
伊芙惊讶地问道。
“难道你还想不眠不休地追查你父亲的行踪吗?”
伊芙没有回答,只是犹豫不决。她看起来很健康,但却太缺乏经验。
“你应该也察觉到了,这起事件的背后水很深,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你有没有被他们看到脸?”
“应该……没有。”
伊芙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那就好。明天晚上,我们还在今天见面的餐厅碰面。我会给你一个地址,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汽车引擎声,醉汉的喧闹声,河水的奔流声,还有昆虫的鸣叫声。
“好的。”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谢谢。”
菲勒蒙笑着说道:
“如果是布里斯托尔,或许还可以,但在伦敦,一个女人独自走夜路很危险。不用担心我,我可是海军出身。”
伊芙却更加坚决地拒绝了。
“不,我是说,真的不用了。”
她再三推辞,最终独自一人离开了。
第二天,晚餐大厅。
菲勒蒙看了看表,时间刚过晚上七点。这个时间点有些尴尬,既不是晚餐的开始,也不是结束,所以大厅入口处格外冷清。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菲勒蒙走进了餐厅。
“啊,赫伯特先生。”
一头标志性的红色卷发的女子一眼就看到了菲勒蒙,立刻起身迎接。
“你来得真早。”
“我刚到。”
菲勒蒙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手套。伊芙注意到他的目光,像上次一样,有些羞涩地笑了笑,然后摘下了另一只手套。
对了,昨天菲勒蒙说过,他会七点钟到。如果她真的是因为这句话,才准时七点到达的话,那她比菲勒蒙想象的还要古板。
“这一天都没发生什么事吗?”
菲勒蒙问道,伊芙点了点头。
“没有人跟踪你?”
“没有。”
“那就好。”
菲勒蒙的情况也一样。
“看来我们的身份还没有暴露。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要时刻保持警惕。因为你我的经历都比较特殊,随时都可能被人盯上。”
伊芙是奥斯卡医生的亲生女儿,而菲勒蒙是皇家学会的眼中钉,他们调查这起事件的消息很容易就会泄露出去。伊芙似乎听懂了菲勒蒙的意思,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请用餐。”
服务员适时地出现,开始摆放餐具。
“密码怎么样了?”
伊芙的语气像个军人。
“破解还需要一些时间。”
菲勒蒙用勺子刮着盘底,说道。
“能破解吗?”
“嗯……”
菲勒蒙发出一声不确定的呻吟。
去年,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破解了居里夫人留下的三种语言写成的文件。仅仅是混合语言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更何况这次是刻意加密的密码,而且没有任何线索,他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破解。
如果向学会求助,那就应了阿尔特之前开的玩笑。
阿尔特曾开玩笑说,弗兰克学会之所以取不了好名字,是因为缺少作家。现在想来,阿尔特虽然喜欢胡说八道,但这句玩笑话却一针见血。
因为学会里确实没有合适的语言学家。
虽然他们肯定比菲勒蒙强,但他不确定他们是否能在限定时间内给出答案。更何况,密码学这样的专业学科还没有出现,所以指望这方面的帮助也不现实。
如果一定要找人帮忙,或许可以求助于二哥埃德蒙德。但菲勒蒙不想把他牵扯进这种危险的事情中。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这么做。
菲勒蒙忽然想到了一个女孩。
如果爱丽丝在这里,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她精通语言,肯定比其他人更有可能破解密码。但现在,菲勒蒙并不打算把已经回归平静生活的黑发女孩再次卷入黑暗之中。
“我有一个想法。”
菲勒蒙说道。
“实际上,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
“如果除了你父亲之外,还有人能看懂这份密码呢?”
伊芙放下了餐具。
“昨天晚上,以及今天一整天,我都在思考你父亲的行为。我忽然想知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如此坚持。我想,他一定发现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并且认为自己正在被试图掩盖真相的势力监视着。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把信息藏得更隐蔽一些……?”
伊芙犹豫地回答,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这是一种方法。你父亲确实建造了一个密室,并将加密的文件藏在里面。但这真的有用吗?”
“然后……告诉其他人?”
菲勒蒙点了点头。
“你父亲的诸多行为中,有一点很突出。那就是日历。为什么他会如此重视时间?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伊芙从包里拿出奥斯卡医生留下的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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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ullius in verba.”
我是奥斯卡·斐亨利。你也是奥斯卡·斐亨利。
这份记录只属于奥斯卡·斐亨利,所以绝对不能丢失或给别人看。如果你正在阅读这段文字,那就说明你就是奥斯卡·斐亨利。不要怀疑这一点。
如果你读到了这里,请立刻检查所有的门窗。门只有一扇,在玄关;窗户分别在客厅两扇,厨房两扇,楼梯上去的走廊一扇,卧室两扇,二楼走廊一扇,卫生间一扇,书房两扇。
门的锁必须是三重的,所有窗户都要挂上两层遮光窗帘,不能透进一丝光线。尤其要避开所有非自然光的光线。
如果有人入侵,或者有入侵的迹象,绝对不能置之不理。
必须重新封锁入侵路径,并且找出入侵者藏在哪里。书房里有斧头。已经有好几个人入侵了,不能再增加了。
屋子里至少藏着五个人。
他们趁我不注意的时候,随意改变家具的摆放,不锁门,穿着沾满泥土的鞋子进进出出,打开窗帘和外界传递信号,擅自开灯,让我暴露在人造光下。就算我储备再多的食物,他们几天就能吃光。
书房里有斧头。好好利用它。他们主要通过噪音来攻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