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你们觉得,帝皇会让谁负责教导我们的新兄弟:是我,还是罗嘉,亦或费鲁斯,甚至是……我们铁石一般的多恩?”
福格瑞姆的目光在自己那身披金黄色盔甲的血亲兄弟身上停留了片刻,展露出了一个微笑,便将多恩也加入了选项之中。
尽管后者全然不在意凤凰所提出的这个话题:事实上,在见证了午夜幽魂与他的国度之后,也就只有第三军团的基因原体依旧在发自真心地讨论着新的兄弟了,而他身旁的几位血亲也不过是一干诚意寥寥的听众。
“福格瑞姆,我的兄弟,不要随意地揣摩父神的意志。”
第一个回答凤凰话语的是怀言者的主人,他可能是在座的几位基因原体中第二关心午夜幽魂的人物了,在那数以千万计的金色符文所点缀的外表下,是一双保持着温和与虔诚的瞳孔,以及对于所有的兄弟的平等热爱。
对,哪怕是基利曼。
“拜托,罗嘉,别这么死板,父亲不会生气的,他以前不也是会让我们各抒胸臆,然后才发表他的意志与判决么?”
“那是在我们的聚会中,在父神的注视与允许下,将我们心中的想法、困惑与真相展露给祂,从而得到那份荣幸,聆听到父神的启示与圣言:这可是一项严肃且正规的行为,我的兄弟,并不适用于这样松散的私下场合。”
包裹着金光晨曦的巨人说出了最恳切的话语,却是让房间中的另外几人在内心中怅然地叹气,费鲁斯保持着沉默,摩根将自己隐藏在了角落,至于多恩,他看起来已经在积蓄言语上的攻势了。
反而是切莫斯的凤凰,在一瞬间的尴尬与沉默之后,露出了一个足以包容自己兄弟偏执之处的和睦笑容,他站起身来,摊开手,牢牢的把握着话题的主动权,顺便无声的掐死了让多恩挑起一场新的言语纷争的可能性。
“好吧,罗嘉,我无意与你争论这个观点的正确性,你也不用把这看做是一次多么正式的表决:这不过是兄弟间久违的谈话,而我们的谈话内容恰巧是另一位兄弟。”
金色的巨人微笑着点头。
“理应如此,兄弟,我们已经在银河的波涛中分离太久了,各自为了父神的伟业披荆斩棘:我们完全可以谈论一些更轻松的话题,而不是涉及到父神的神圣讨论,毕竟我们身为他的造物,又有什么资格去揣摩他的意志。”
凤凰的眉头跳了跳,他没有接上这个话茬,而是拾起了自己的高脚杯,饮了一口,瞳孔中闪烁着宛如水银一般的光芒。
“那么你觉得,罗嘉,如果是你来教导我们的新兄弟,你又会如何教导他呢?或者说,你打算对他的母星做些什么?”
“这是一个很优先的话题?”
“差不多,毕竟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凤凰微笑着,诉说着虚空之中那支庞大舰队的解体。
直属于人类之主,足以在转瞬间将一整个星区夷为平地的第一远征舰队,在诺斯特拉莫的上空仅仅停留了三天,便迅速地离开了,因为这个星系乃至这个星区已经没有更多的价值,值得人类之主再浪费自己的时间与精力了。
帝皇的下一个目的地是萨拉马斯星区,他将在那里进行短暂的停留,然后对域外黑暗地区发动一次远征,摧毁盘踞着克拉夫异形的无光巢穴:在远征舰队中,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也许再过两天,我们会将离开这个灰白色的星系了。”
看着舷窗之外那颗巨大且苍白的垂死恒星,又看了看始终笼罩在阴影下的沉默世界,从而被勾起了回忆的福格瑞姆,声音已然有了几丝感慨,令人无法拒绝。
罗嘉沉默了片刻,他没有立刻地开口回答,而是在最简短的思考与自我说服后,充满骄傲地将自己的那本【圣言录】摆在了几位血亲兄弟的面前,就仿佛那就是一切的完美答案。
凤凰看着那本书,他那美丽的脸庞在焰火满溢的会堂中以最清楚的姿态显现着,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细节都无处可逃:因此,在一旁保持着沉默与极低存在感的第二军团之主能够清晰地看到,在腓尼基人的面容中,出现了一个由【果然不出所料】与【为什么又是这个】两种意思所扭曲成的情绪,让腓尼基人刻意营造的完美面容有了一瞬间清晰可见的裂痕。
而就在这裂痕转瞬即逝的那一瞬间,怀言者之主骄傲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旁奏响。
“这就是我的答案,兄弟。”
“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
“圣言录?”
虽然是一个疑问句,但是腓尼基人的语气却是笃定的。
“你觉得依靠伱的……书籍,就可以改变诺斯特拉莫?”
“当然。”
罗嘉那温和的笑容中,却偏偏夹杂着某些说不上来,但足以让所有人眉头皱起的气息,那是一种偏执、傲慢和狂热的混合造物,在他的连篇话语中,显得更为突兀。
“我的兄弟们,我们不能否认这一真切的现实:是我们的父神缔造了我们,缔造了帝国,也缔造了我们的命运,祂的力量足以掌握过去与未来,祂的智慧足以看透荣耀与耻辱,祂的意志足以决定无数的星系与世界是理应兴盛,还是会在祂的愤怒中化为尘埃。”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在父神的引导与指令下前进,并缔造出了如此伟大的事业:我不否认这事业中有着属于我们与无数战士的累累心血,但如若没有父神的意志,没有父神的判决,没有父神将银河再次掌握于手中的恩典,我们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切,我们根本不可能踏出如此漫长的圣战步伐。”
“伟大的事业由我们的汗水与鲜血所打造,但是这事业,乃至于我们本身所能存在的原因,尽数是因为父神的恩典,尽数是因为祂无可匹敌的意志与力量:在这样的伟力面前,世间的万般罪恶污浊不过是弹指之间的灰烬,又怎能抵抗来自于祂的荣光。”
“而我们眼前的这个世界,即使它是一颗属于基因原体的母星,即使它的死寂与沉默足以让我们为之心惊,但是在父神的意志所带来的话语与智慧面前,它也终将会在信仰所带来的涅盘中重生,从而沐浴在无上的光辉之中。”
【……】
摩根转过头,在她一众基因原体的沉默中看向了自己那个金光闪闪的兄弟,脑海中那格外清醒的灵能忠诚地向蜘蛛女皇诉说着她所探查到的事情。
罗嘉是真心的,他的每一句话语都是真心的,他真的认为他掌中的那本书籍,就是解决诺斯特拉莫甚至世间一切难题的唯一答案。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罗嘉。”
在另一边,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已经皱起了眉头,用他那山中顽石一般的声音强硬的打算了科尔基斯之主接下来的话语,而罗嘉也并没有因此发怒,他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兄弟,用着与多恩同等的认真重述着他的观点。
“我在回答福格瑞姆向我提出的问题,多恩,我在简述如何父神选中了我来教导我们的兄弟,那么我会如何将他引入正途,又将如何令我们脚下的这个世界焕发生机。”
“靠你的那本书?”
“是信仰,多恩,是这蒙昧的银河间唯一正确的信仰。”
“我将把父神的福音散播到这片土地上,让每一个诺斯特拉莫人沐浴在父神的光辉之中,他们枯竭的心灵将被滋润,迷茫的未来将被点亮,他们会成为父神最忠诚的仆人与信徒,而到那时,罪孽、苟且与蒙昧的消失,不过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就是我的答案,我想我已经回答的很清楚了。”
“不,罗嘉。”
多恩站了起来。
“你根本没有在回答福格瑞姆的问题,你只是在罗列着一大堆毫无用处的枯燥词藻,来吹捧你口中那所谓的【父神】:且不说这种蒙昧的信仰本就是帝皇三令五申的禁止行为,属于真正意义上的背叛,单单是你的那本书,就不可能对任何一个世界的现状有丁点改善。”
“听我说,罗嘉。”
“铁腕可以统治一个世界,秩序可以缔造一个社会,堡垒可以稳固整个星系:但是你手中的那本写满了宗教信条的书籍,却无法做到任何事情,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整个世界的民众成为只知道向神像朝拜的废物,努力与拼搏的精神将不再出现在人们的心中,因为他们早已承认了自己不过是一个所谓神明的奴隶而已。”
“不是奴隶,多恩,而是父神的信徒,是祂伟大事业的基石。”
“奴隶就是奴隶:难道你给一块已经生锈的废铁喷涂上带有欺骗性的油漆,它就可以重新被拿去锻造一座要塞了么?”
“任何一座要塞的落成都不是依靠废铁,就像帝皇的伟业不可能靠一群奴隶来打造,你的话语是对于无数为了帝国而牺牲者最亵渎最不可原谅的谎言,支撑他们为了伟大远征燃烧一切的,并不是什么所谓的信仰,而是人心中那些生来存在的高贵品质,是忠诚与奉献,是无私与勇气。”
多恩的话语直白且刚硬,却并没有让罗嘉陷入愤怒之中,这位怀言者之主拥有着帝皇子嗣中数一数二的温良秉性,他对自己的兄弟怀揣着无限的包容。
“那么,你所赞颂的那些最高贵的情感:忠诚、奉献、以及无私与勇气,我当然不否认它们的存在与可贵,但我也要提醒你一个最简单的事实。”
“正是因为父神的存在,正是因为父神的意志与恩典,凡人的心中才会拥有这些高贵之物,而这个高贵品质的核心,不过是他们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父神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外在而已:这难道不也是信仰的一部分么?”
“多恩,我的兄弟。”
“你的指责是多么的鲁莽,完全没有看到真正的事实:在神圣泰拉的西部,在我的家乡科尔基斯附近的无数宙域之中,我早就已经将我的理念实施了无数遍,让数以百计的世界笃信父神的福音:在你的军团用烈火焚烧那些拥有着无限价值的世界,并为了他们的不满与反叛之心而浪费大量军力的时候,我所收复每一个世界都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反哺父神的大业,成为永远不可能背叛的忠仆。”
“他们不是奴隶,多恩,他们是帝皇的忠仆,是与你我一样的伟大基石,是父神的意志能够在银河中奏响的最大功臣,也是父神的统治会持续到永远的最佳证明。”
在罗嘉的连篇大论之后,哪怕是在外面的走廊中执勤的禁军,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所散发出来的无尽威压。
多恩开口了。
“你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么,罗嘉?”
“将牺牲者的高贵与勇气贬低为奴隶对于主人的狂热崇拜,将人类共同的伟大天命扭曲为帝皇蓄意设置的磨难,将我们的父亲为了全人类所苦心积虑的光明未来,亵渎为他渴望建立永恒保证的野心。”
“你的每一句话语,都是毋庸置疑的背叛之言。”
“是对帝皇的背叛。”
帝拳之主的声音宛如惊雷一般在房间中炸响,除了对这一切看起来都毫无兴趣的费鲁斯之外,所有的基因原体都不由得因为这过于直白的问责而抖动着眉头,哪怕是罗嘉都无法保持着原本的微笑。
“你想说什么,多恩?”
“你想控诉我扭曲了父神的神圣意志?”
“这不是控诉,我也没有权力对你发起控诉,这是在陈述事实。”
“事实?!”
怀言者之主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火药味。
“你说事实,你想说我扭曲了父神的意志?你想说我的信仰是可笑的亵渎与污染?还是说我在利用父神的恩泽,为自己谋利?”
“好了,罗嘉。”
福格瑞姆率先挂起了他完美的笑容,伸出双手,渴望制止这场风暴的发生。
“我相信多恩不是这个……”
“不,我就是这个意思。”
多恩打断了福格瑞姆的劝解之言,坚定无比的说道,他怒视着他的科尔基斯兄弟,没有因为那逐渐勾起的怒火而动摇半分。
“你曲解了帝皇的意志,你违背了帝皇的命令,你罔顾来自于神圣泰拉的要求,执着的行走在错误的道路上,你的所谓虔诚不过是让这一切变得更糟的火焰而已,你迟早会被它们反噬,又或者在那之前遭受帝皇的惩戒。”
“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对于帝皇无比的忠诚,那你就更应该完成他的任务,而不是用你自己的思维去定义他,难道帝皇清晰地告诉过你,他是神明么?他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你又有什么权力去宣称他是一尊神。”
“这是事实!这是父神对于我们的考验与筛选!”
“这不是事实,这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的妄想。”
“妄想?那你又该如何解释父神的伟力,又该如何阐述为什么整个银河都在陷入堕落与分裂,却只有我们的父神能够聚集起如此伟大的力量,能够制定出如此宏伟的计划与方案,再一次为人类掌握银河。”
“你无法反驳事实,多恩,父神的伟力真切地表现在我们所有人的面前,臣服并追随他的力量是人类唯一的正途,而这一正途已经为人类带来了一个新的银河帝国,未来也注定将带来更多。”
怀言者之主的怒火以肉眼可见的架势积累着,却远远没有达到会大动干戈的地步:即使已经愤怒到了极致,但是罗嘉从小的教养与习惯限制了他的怒火上限,让他做不出与自己的兄弟爆发更激烈冲突的事情。
但尽管如此,在福格瑞姆能够成功利用这一点,将一切事态平息之前,多恩已经再一次开口了。
“罗嘉。”
“首先,我们只是帝皇的将军与子嗣,我们没有权力去阐述他的力量从未而来,也从未有资格能够对他的计划指手画脚,而这正是你的第一个错误:你并没有遵守帝皇的命令,而是用你自己的思维去扭曲了帝皇的意志,将你的渴望放置于对帝皇的忠诚之上。”
“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帝皇对你发起惩戒,就像我们那位失落的兄弟一样,你们的行为注定将会让帝皇蒙羞。”
“不!多恩!我是父神最忠诚的奴仆,我不可能受到他的惩戒!”
“当你拥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你就理应受到惩戒了,罗嘉。”
“你……”
“够了!两位!”
福格瑞姆厉声说道,他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在意识到温和的劝解已经无法平息房间内熊熊燃烧的火焰之后,凤凰不得不采取了这种他不喜欢的方式。
甩了一个眼神,让费鲁斯去把多恩摁在座位上之后,腓尼基人走到了两位剑拔弩张的原体中间,保持着他们彼此间的距离,还不忘趁机给罗嘉旁边的摩根一个眼神:虽然与这些新的血亲还算不上是特别的熟悉,不过福格瑞姆很确定摩根懂他的意思。
而第二军团之主也的确没有让她的血亲失望,看够了戏的摩根站起身来,将罗嘉拖到座位上,只用了一句话就化解了他的愤怒。
【你的那本圣言录,能够给我看一看么,罗嘉?】
“嗯?什么……啊,当然可以!”
作为明面上脾气最好的基因原体之一,罗嘉在坐下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消散了大半的怒火:在过去的几十年传教生涯中,科尔基斯之主不是没有碰到过像多恩这样的顽固不化之徒,他也早已习惯了在这种人面前保持冷静,控制怒火。
只不过这一次,如此直白地亵渎他的信仰之人,居然是他的血亲兄弟,不免得让怀言者的基因原体一时破功了。
但即便如此,在听到了摩根话语中对于圣言录的明显兴趣后,罗嘉的怒火还是在一瞬间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丝毫没有波及到另一位血亲的身上,恰恰相反,他迫不及待地捧着自己的书籍,以最热情的姿态献给了他的血亲。
“其实这本来就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摩根,我亲手撰写了这本圣言录的每一个字词,又用圣水对它完成了彻底的净化,它是独一无二的信仰宝典,是即使是我也不可能再复制出来的孤品。”
怀言者之主的话语宛如絮絮叨叨的长河,不间断的流入了摩根的耳中,又被她微笑着从另一个耳朵排了出去,但在表面上,蜘蛛女皇的确给予了罗嘉心里所想到的那些礼遇:她郑重地接过了书籍,严肃地聆听着罗嘉的每一句话,时不时地反问也在说明她的确在思考着怀言者之主的万般话语。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基因原体那原本的愤怒就转化为了对另一个血亲的滔滔不绝,这让一旁的福格瑞姆颇为赞许地看向了摩根,然后扭头与费鲁斯一起让多恩尽可能地安静下来:无论如何,背叛者或失落者这样的话语,是绝对不可以在帝皇的战舰上出现的。
而在忍受了几分钟罗嘉最激情的介绍后,眼看着对于圣言录的吹捧即将转化为对于所谓神皇信仰的又一次布道之后,摩根开口,问出了一个她一直在意的问题。
【罗嘉,我的兄弟。】
【我刚刚听你说:只需要这一本圣言录,你就可以治理好整个诺斯特拉莫。】
“没错,摩根。”
【为什么?】
“因为父神的意志包容万物,无论我们脚下的这个世界到底拥有着怎样的原罪与亵渎,它们通通都会在父神的预料与智慧之中,无法抵御来自于父神的荣光。”
【你的意思是说:帝皇早已预料到了一切,也早已知晓一切问题的答案:这其中就包括如何让诺斯特拉莫变得更好。】
“正是如此,血亲。”
【所以,你只需要你的这本圣言录,就可以践行帝皇的智慧,就可以让诺斯特拉莫人知晓帝皇的话语与意志?】
“没错。”
【那么,这本书记载着帝皇的话语与意志么?】
罗嘉摇了摇头。
“我还没有那个荣幸,能够聆听父神如此之多的旨意,这本书是我通过无数次的观察与实践,所得出的坚定证据,以及父神无数神迹与传说的清晰体现。”
【啊,这样……】
摩根眨了眨眼睛。
【简单来说,虽然并没有得到来自于帝皇的意志与肯定,但是通过你的努力、你的搜集与观察,你写出了一本书,以你自己的话语与结论向人们宣布,帝皇其实是一位神明?】
“我只是得到了启示。”
【他向你的亲口所言?】
罗嘉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启示?】
怀言者之主的面容上显露出了一丝病态的狂热,他的瞳孔中散发着燃烧的光芒,与他脸庞上那不计其数的金色符文更耀眼。
“最为明显的启示,摩根,难道凡人能够拥有如此伟大的军团和帝国么?难道凡人能够创造出像你我这样的生命么,难道凡人能够散发着比肩太阳的光芒,在致命的虚空中来去自如么?”
“虽然我们的父神还没有降下正式的旨意,但是摩根,我亲爱的血亲,他的任何一个举动,他的任何一场胜利,都是无法被辩驳的伟大神迹,都拥有着蕴含在其中的强大神力,而像这样拥有神迹与神力的存在,不正是神明么?”
【……】
【所以,罗嘉。】
【你认为帝皇是神明,因为他是如此的强大?】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可确实是主要原因之一?】
罗嘉没有开头,但点了点头。
【然后,在你认为他是一尊神明之后,虽然没有得到来自于帝皇的亲口话语和肯定表达,你依旧自封为神明的使徒,承担起了这个伟大的责任,并且以自己的思想解释了帝皇的行为,以自己的判断仲裁了帝皇的身份,向人们阐述他为什么是一尊神明?】
“这是我的天职,摩根,是我降生于世的责任。”
【我想,虽然帝皇没有认可这个责任,但是他的沉默与不反驳就是来自于神明的默认。】
“神明很少会真正的承认一件事情,血亲,因为这对于凡俗们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我们的父神是仁慈的,祂甚至不在意世人是否真的感激祂的恩典。”
【我想,这也是你自我探索出来的观点?】
“显而易见的事实。”
摩根沉默了一下,她打量着眼前这位在交谈的同时还不忘记低声祈祷的兄弟,又想了想自己脑海中那其余几位血亲的身影,一时竟想不出来,罗嘉到底能和他们中的那一位划归为一类。
半晌之后,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的可能性,摩根看向了低头祷告的基因原体,问出了她的最后一个问题。
【那么,罗嘉。】
【你觉得,人类为什么要追随帝皇这位神明呢?】
祷告声戛然而断,怀言者的基因原体沉默地睁开了眼睛,抬头看向了自己的血亲,无声的盯紧了摩根的青蓝色瞳孔。
数秒之后,他笑了。
“你能想到这个问题,说明你真的很有天赋,摩根,而且你一定很认真的倾听了我刚才的话语,并且有所感悟。”
【我觉得我在这方面,远远没有你的天赋。】
“不,无需如此谦卑,我亲爱的血亲,我们都是父神的信徒,在他的面前我们是平等的,我虽然是父神信仰的先行者,但我与你们的唯一差别,不过是对于父神的启示有着更权威的理解而已。”
权威……
摩根在心中轻念着这个词,这让她的唇角划过无声的讥讽。
【那么,答案呢,罗嘉?】
“答案很简单,摩根。”
罗嘉的虔诚面容宛如一位沐浴在无数的无辜者之鲜血,抛下了自己的宝剑,得到了神明宽恕的罪恶圣徒一般。
“银河是如此的幽暗,虚空是如此的可怖,人类曾经引以为傲的霸权在世界的恶意面前又是如此的脆弱不堪: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了,唯有追随最伟大的神明,才是人类真正的未来与道路。”
“唯有崇尚于帝皇的伟力,人类才能在银河中获得最好的未来。”
【所以,我们信仰帝皇,是因为他的银河间最强大存在,能够给予我们希望、庇护与未来,能够让我们在他的羽翼下全然无恙。】
“现阶段来说,你能拥有这样的觉悟,已经足够了,摩根。”
罗嘉的笑容是温和的,也是发自内心的真挚与喜悦的:直到他瞥见了摩根嘴角那有些古怪的勾起的时候,这种真挚都没有消失,只是有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困惑。
“你还有什么困惑么,姐妹?”
【……啊,并没有。】
【我只是,想起了一些让我喜悦的事情。】
“什么事情?”
【那不重要,罗嘉,那一点也不重要。】
罗嘉眨了眨眼睛,他还想再仔细地问一下,但是一旁的福格瑞姆已经大踏步地走来,搂住了自己的两位血亲。
“很高兴看到你不再生气,我亲爱的兄弟。”
“我一直没有生气,凤凰。”
“也许吧。”
腓尼基人没有纠结怀言者之主的话语,而是看向了自己的另一位血亲,朝她挤了挤眼睛。
“啊,一本书,这是罗嘉送你的礼物么,摩根?”
【是的,不过也是我主动讨要的礼物。】
“你可以再主动一次,或者说是两次,因为我和费鲁斯也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不过我的那份礼物有些巨大,现在还拿不出来。”
【你的这份心意已经让我很感激了,福格瑞姆。】
摩根的笑容是足以媲美于切莫斯凤凰的完美,言罢,她鼓动着身旁都随身空间裂隙,从中缓缓飘出了几本书籍。
【这是我的回忆:幸好我早有准备。】
“啊……又一本书……”
“好吧,这一本是讲什么的?”
【看它的名字就可以了。】
“好吧,让我看看。”
福格瑞姆扫了一眼这本朴素到有些过分的书籍。
《智库职业素养的基础教程与各类常见灵能失控问题的解决方法参考》
“……好名字。”
“康拉德也有么?”
【当然。】
“我替他感谢你的大度,亲爱的摩根,毕竟……你们之间的见面似乎有一些不太愉快。”
【也算不上……非常不愉快,毕竟只是几句冲动之言。】
“是啊……不过几句而已,不过我想,这足以在你们之间缔造一些隔阂了,就像我最开始的话语所说的那样,父亲应该不太可能把你列为科兹的教育者。”
【是啊,我也无法想象我和康拉德的相处,如果是我的话,也许我会把他教成很糟糕的样子。】
“有多糟糕?”
【大概……像我们的那位奥特拉玛兄弟,又或者是我们的那位卡利班骑士,以及他们两者的低劣整合版本,也许还要差一点。】
【好吧,有些夸张。】
【真要说的话,我可能会把他教成一个与普通的凡人没有什么区别的正常人。】
“那可真是有够糟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