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桑手上动作一顿,刚打开的教案又合上,放了回去。
也是,陆子安出了这么大的事,要说国公府不闻不问,那才不合常理。
一口茶都没喝完,离桑便再次坐上了马车,回了侯府。
刚进侯府的大门,便感受到里面凝重压抑的气氛。
丫鬟仆人们都低垂着头,兢兢业业不敢出半分差错。
等候多时的管事迎上前,“夫人,您回来了。”
离桑开口,“国公府的人呢?”
“在清和院,老夫人也在,这会儿正等着您过去呢。”
离桑抬脚往清和院的方向走,又问:“来的是谁?”
那管事快步跟在她身边,应道:“是杨老太君……夫人,奴才看她脸色冷得厉害,怕是来者不善。”
离桑神色平静,微微颔首。
外孙中毒卧床不醒,作为外祖母,那杨老太君面色能好看就怪了。
不一会儿,便到了清和院。
离桑刚踏入院子,就感觉到几道犀利的目光射向自己。
她抬头看去,便见坐在上首的陆老夫人正面露不满盯着她。
杨老太君端坐在下首,虽已过花甲之年,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不怒自威的气场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
离桑微微福身:“母亲,杨老太君。”
陆老夫人冷声道:“你还知道回来?”
“这侯府如今都乱成一锅粥了,你身为侯夫人,却整日不见踪影在外抛头露面,真是不成样子!”
“怎么,难不成还要我这把老骨头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杨老太君闻言,止不住冷笑。
“怎么,我国公府的人上门看看孩子,到你这儿倒成了烂摊子?”
陆老夫人噎了一下,霎时无言。
离桑开口:“母亲向来心直口快,并无恶意,还请老太君不要往心里去。”
陆老夫人闻言,连连点头附和。
杨老太君只当她是个没脑子的,本也不打算同她计较,也给离桑面子,冷哼一声别开了目光。
离桑看向陆老夫人,“母亲,如今府内一切太平,不过是有客来访,如何就乱成一锅粥了?”
又对杨老太君道:“近几日事务繁杂,没赶得上迎接老太君,实在有失礼数,还请老太君不要见怪。”
平稳从容,落落大方。
杨老太君对上她,面色都稍稍和缓了几分,微微摆手。
“无妨,陆夫人受封国医一事,老身也有所耳闻,只是未来得及贺喜。”
她话头一转,便问起陆子安的情况。
“听闻这次子安退热全靠你施针,陆夫人,他如今情况如何?”
离桑道:“老太君放心,已经稳定下来了,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
陆老夫人见她面色和缓,忙开口道:“是啊亲家,有陛下钦封的国医在,子安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
原本宽慰人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总就多了一股子耐人寻味,怎么听怎么像在嫌人家大惊小怪,没事找事。
杨老太君一听她说话就忍不住来气,面色刷的一声沉下来,冷笑着道:
“放心?我能放哪门子的心?”
“子安可是在侯府,在自己家中的毒!”
“如今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还不见醒,你让我怎么放心?”
杨老太君不仅是护国公府的老夫人,还是太后胞妹。
陆老夫人即便在她这受了气,也只能强压回去。
她转向离桑,皱着眉斥责道:“还不是因为你这个侯夫人当得不尽职!”
“这侯府上下大小事务都在你眼皮子底下,如今可好,子安竟然在自己家中遭了毒手,陷入这般危险境地!”
“你平日里到底是怎么管家的?”
陆老夫人越说越来气,脸色涨得通红,发泄出她内心的愤怒与不满。
“我看你就是整日忙着外头的事,把侯府都抛到了脑后!你要是再这么不上心,我看这侯府迟早要败在你手里!”
“子安是侯府的嫡长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侯府的将来可怎么办?你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她情绪激动,离桑倒是平静无波,这母子二人时不时总要发一顿疯,她早已经习惯了。
左右他们发不发疯也改变不了什么,她又何必听进心里,无端给自己找气受。
边上的杨老太君却看不过眼了,皱着眉道:
“小声些,莫吵到子安休息。”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陆老夫人,冷声轻嗤。
“你也就能压着你这儿媳磋磨了。”
“老身本不想过问你侯府的家务事,但此事事关子安的安全,便不得不插上一句嘴。”
她目露轻蔑,看着陆老夫人:“子安从小跟在你身边教养,新夫人进门之后还受你们教唆,带着子语多加冒犯。”
“就算陆夫人进府了,你们也并未将子安交给她去管教,怎么如今出了事,就只会往她头上推?”
她宝贝女儿的一双儿女,被这个老虔婆和两个姑姑教养成那般顽劣无礼、肆意妄为的性子,她本就看陆老夫人极不顺眼。
如今新夫人入府不过一年有余,便将子语的性子掰正,待孩子视如己出,她看离桑总是顺眼的。
再说子安,此番若非没有这她个国医在,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这侯府一家没一个靠得住的,也就新夫人靠谱些了,今后子安子语很多地方都要仰仗她这个继母,杨老太君自然是要帮她说话的。
陆老夫人气得直瞪眼,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受了莫大的刺激。
她实在想不通,这杨老太君一惯威严冷肃,谁的面子都不给,怎么就偏偏瞧得上离桑,竟然如此维护她!
离桑面上没什么波动,但心中却不由暗道。
这杨老太君,果然如传言中一般不偏不倚,公正无私。
“府中出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想。”
“还请杨老太君不要动怒,母亲也只是担忧子安,关心则乱。”
杨老太君看她一眼,叹了一声,“陆夫人倒是好气度,她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于你,你都不放在心上,老身又有什么可动怒的。”
陆老夫人看她二人交谈得你来我往,仿佛只当这侯府是离桑做主,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免不了心中又是一阵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