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桑眼眸微眯，语气依旧平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梁姨娘，你这话说得倒有意思。”
“我身为医者，关心的自然是老夫人身体究竟如何。”
“我尽我的孝，他报他的恩情，这两者又有何冲突之处？”
她语气一顿，“还是说，梁姨娘如此急切地为那高僧辩解，莫不是认得他？”
梁兮霎时一噎。
她没想到离桑的思路如此清晰，不仅丝毫没有受她影响，反而将矛头直接对准了她。
心中虽慌乱如麻，但还是强撑着迅速镇定下来，装出一副委屈模样，眼眶微红道：“夫人这话可真是冤枉妾身了。”
“妾身只是觉得那高僧仙风道骨，千里迢迢而来，不图名利只为报恩，不忍见他被无端揣测。”
“若妾身刚才的言语冒犯了夫人，还望夫人恕罪。”
老夫人见她如此委屈的模样，对离桑皱了皱眉。
“行了，兮儿也没说错什么。”
“她对我老婆子的关心，比你只多不少，你也不要过于苛责她。”
她今日可是为自己，毫不犹豫的放血献寿。
梁兮红着眼眶，感动的看了一眼老夫人。
看着眼前慈孝的一幕，离桑面上没什么神色，心中却只觉得嘲讽。
这母子二人还真是如出一辙的不长脑子，让人算计到头上来了还毫无知觉，觉得人家掏心掏肺。
她不再言语，只是抬手为老夫人诊脉。
她的心肺都正常，脉象也平稳，仿佛老夫人所言，今日那锥心刺骨的心痛从未存在过。
可离桑诊过脉象后，越发确信，老夫人的病症绝非简单的惊吓或诅咒所致。
虽然已经恢复过来了，但离桑还是敏锐的察觉出来，那看似平稳的脉象之下，透着一股紊乱劲儿。
绝不是简单的受了惊吓就能解释得通的，必定是有什么东西影响了身体气血运行。
导致气血攻心，才会心痛不已。
离桑的神色太平静了，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来，梁兮忍了又忍，还是开了口。
“夫人，怎么样？”
她语气里满是关切，好似真的只是在关心老夫人一般。
离桑收好脉枕，边上的红霞见状，连忙上前来替她的手。
“梁姨娘不必担忧，没什么大碍。”
她这话一出口，明显能见梁兮的神色一松。
“那就好，妾身就知道老夫人吉人天相，宏福齐天，不是那点子歪门邪道敢来沾染冒犯的。”
老夫人被她哄得高兴，拍了拍她的手。
“就你嘴甜。”
梁兮甜甜笑道：“那高僧都说了，您可是有功德护身的。”
离桑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听闻梁姨娘时常给母亲做药膳，为母亲调养身体，可有此事？”
梁兮面上的笑意僵住。
老夫人却并未有什么察觉，只是斜了离桑一眼，带几分不满。
“这府中也唯有兮儿能时常惦记着我老婆子的身子，变着法儿地给我做些滋补的药膳。”
梁兮这时也回过神来，赶忙顺着老夫人的话说道：“老夫人待妾身好，妾身能为老夫人尽些绵薄之力，那是妾身的福分。”
“只盼着老夫人身体一直健朗，妾身便知足了。”
离桑看着梁兮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点头道：“梁姨娘有心了。”
语气一如往常的平淡，但被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看着，梁兮却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
就好像，她已经看透了一切，自己在她面前，就像一只跳梁小丑。
不，不可能……
她心中泛起一阵阵紧张，手心出了许多虚汗，却也只能强行挂着笑意对离桑道：“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离桑没有在永安院多留，很快便与老夫人辞行，离开了。
回扶风院的路上，离桑问身边的红霞：“她平日做药膳采购的药材都有些什么，让管家拟一份清单过来。”
红霞点头应下，又问：“夫人是怀疑梁姨娘？”
离桑敛下眼中的暗芒：“怀疑与否，总是都要查过的。”
不是怀疑，她基本已经确定，此事就是梁兮所为。
现在要做的，便是找寻证据，让梁兮无可辩驳，也让老夫人和侯爷能看清她的真面目。
“对了，派人去她的老家查一查她的生平，平时与什么人有交集，在被掳上山之前都在做些什么。”
府中只知她父亲是镖师，父母同她都是押镖的时候被劫匪掳上山的。
先前抬进府中只找人确定了真实性，证明她是个出身清白的女子，其他的并没有详查。
如今看来，无论是上一次差点害得柳轻雪胎象不稳的碎月草，还是这次让老夫人心痛难忍的药膳糕，都能看出来一点。
她应是懂些医理的。
红霞领命下去办了，离桑回了院中。
却发现往常这时候本该回永安院歇着的陆子语，还在扶风院中。
陆子语一见了她，哒哒哒迈着小短腿就跑了过来。
“娘亲，你回来了！”
离桑有些意外的迎接扑过来的小姑娘，今日青竹在，她下午练过武。
穿着一身干练的小劲装，柔软的头发挽成丸子扎在头顶，十分的利落可爱。
离桑问：“怎么没回祖母的院子？”
陆子语皱了皱眉，脸上带几分不情愿。
“今日早上那个讨厌的姨娘又来找祖母了，每次都要待到很晚才走。”
“子语不想看见她，今日能不能晚些再回去？”
离桑顿了一下，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往院中走。
“好，晚些娘亲再让人送你回去。”
“下回别在院中等，就算是夏日太阳落山后也有凉风，容易风寒。”
陆子语仰着头笑眯眯的看着离桑。
“好，都听娘亲的。”
离桑想了想，问她：“子语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梁姨娘？”
小孩子的脸上藏不住喜怒，一提起梁兮，那张小脸就皱起来了。
“她在祖母面前是一副样子，祖母不在又是另一副样子。”
“她还会偷听祖母跟我说话，好几次都偷偷摸摸的在门外站着不进来，子语不喜欢这样的人。”
她不喜欢，所以即便知道梁兮在外面偷听也不会把她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