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霖收摊后直接骑着三轮车回了石头村。
    因为怕他爸问他要钱，刘霖和刘妈摆摊做生意一直都是瞒着刘爸的。
    不过两人早出晚归，刘爸总会发现，每次刘爸一问，刘霖便说他找了个临时工，然后拿出几毛钱将刘爸打发掉。
    至于三轮车，自然也是老板的。他怕他爸犯浑，将车卖了，每次骑车回家都得将车锁上。
    刘霖将三轮车锁好，直接跑到了村支书家。
    村支书也姓余。
    余是石头村的大姓，从前石头村叫余家村，其他姓的人大多都是闹饥荒时迁过来的。
    来到村支书家院子外，能听见里面有说话声。
    刘霖踩着树枝爬上了村支书家的围墙，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自行车和坐在堂屋说话的四人——余支书、余妈、黄中德和余玲玲。
    余云和向来都是将车放在余伯家的，不知道这车是从余伯家抢来的还是余云和在半路被这一家人逮住了。
    余支书坐在桌前，奋力拍桌，对着余妈骂道：“你看你生的啥玩意儿？养了十几年都养不熟，白眼狼！个小兔崽子吃老子的，喝老子的，天天往余方那死老头身边凑，挣了钱还瞒着家里，要不是中德发现，咱还不知道呢。”
    听到拍桌子的声音，刘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余妈小声反驳：“小和说了，他就是个帮忙的，车和钱都是老板的……”
    等余支书骂累了，余玲玲问：“爸，那咱咋办啊？”
    余云和的事就是黄中德发现、揭穿的，也是黄中德说要接替余云和去摆摊。
    黄中德是个有主意的，余支书便问他：“中德，你怎么想的？”
    黄中德一脸真诚：“爸，妈说得对，他就是个帮忙的，还是让他去干活吧……”
    余玲玲：“不行，那咱怎么办？”
    黄中德的父亲曾经是石头生产队的会计，现在分田到户了，生产队解散后，黄中德会计一职也没保住，黄家收入就少了很多。
    黄中德现在每天就是个二道贩子，收了附近几个村的鸡蛋、青菜啥的卖到城里，但黄中德收菜价格比市场价低，现在又不是农忙，大多村民们宁愿自己去城里卖菜。
    黄家个个都是爱花钱的，黄中德赚的还不够一家人花。
    如今他们家正需要钱，钱都到手了，难道还还回去？余玲玲坚决不同意。
    黄中德将手搭在余玲玲的手上安抚她，继续说道：“你先听我说，咱有这一百四十块钱，完全可以自己去摆摊呀。”
    余支书皱眉：“可你不是说那卤肉是招牌？”
    黄中德点头：“我在工地干活儿那兄弟确实是这么说的，不过小和也不只是卖卤肉，还有红烧肉啥的，咱没有卤肉，就多做点别的菜呗，我兄弟说了，他们不挑，油水足、能吃饱就行。”
    余支书有些怀疑：“是吗？”
    余妈着急：“可那钱是人家老板的，不是小和的。”
    黄中德将另一只搭在余妈肩膀上：“妈别急，小和这么聪明，他有办法的，咱们要相信他。”
    余妈还想说什么，余支书将搪瓷杯放到她面前：“你去看看那兔崽子，给他喂点水，看看还能不能问出点啥。”
    余妈在余支书面前向来是软弱的，她小心翼翼问道：“那……能放小和出来了吗？”
    余支书：“不许放，再关会儿，给他个教训，看他下回还敢不敢瞒着家里。我跟你说，以后他干活的钱，都得交上来，余方是他亲爹，你还是他亲妈呢，我还养了他十几年呢！”
    余妈不敢再说，到厨房倒了热水，悄悄从角落拿了两个生红薯揣进兜里，拿给余云和吃。余云和从昨天被关，一直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余妈还是有点心疼儿子的。
    余妈走后，余支书继续问黄中德：“那林老板是什么人？不会找上门来吧？”
    黄中德笑笑：“不会，就是个小女人，连摆摊都不敢去，怎么敢来找我们？”
    余支书面露疑惑，黄中德善意解答：“她要是胆子大，怎么会请小和去摆摊？将近一百多就放在别人身上，贪了多少她都不知道。”
    余支书觉得黄中德有点过于自负了，提醒道：“你可别小看女人。”
    “爸你放心吧。”黄中德不爱听说教，转移话题说起刘霖，“对了，我还看见了刘霖那小子，他骑着辆三轮车从林老板家出来。”
    毕竟是女婿，不是自家人，余支书见他不爱听，也就不说了，顺势感慨一下：“这么说，林老板生意做的挺大？没想到刘霖那小子也有勤快的时候。”
    刘霖他爸从前就是出了名的懒，下地干活的工分从来都是垫底的，要不是刘霖妈能干，刘霖早饿死了。
    余支书对林老板十分好奇，又是余云和又是刘霖，看样子不止做一个生意？又是三轮车又是自行车的，应该赚了不少钱吧？
    听见三人慢慢说起闲话，刘霖跳下围墙，绕到后院，摸到了余云和所在房间的窗户。
    屋里余妈还在劝说余云和，余云和默不作声啃着生红薯。
    刘霖蹲着等了一会儿。
    见余云和油盐不进，余妈生气的骂了两句，离开了。
    听见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刘霖才起身轻轻敲了敲窗户，冲着屋里“喵~”了几声。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小时候的余云和没少被关，刘霖一挨揍，就跑过来找余云和玩。
    刘霖已经很久没有翻过这个窗户了，时隔多年，再翻这个窗户，刘霖居然卡住了。
    一定是最近自己吃胖了。
    余云和吃了两个红薯，缓过来了些，看刘霖费劲爬窗户还笑出了声。
    刘霖朝他伸手：“快拉我一把。”
    余云和的房间很小、很杂乱，一张床占了大半个房间，床边只有一张长凳，长凳横放放不下，只能竖着放，上面堆放着余云和为数不多的衣物。
    这张床是余玲玲以前的旧床，余云和刚来这个家的时候，根本没有床，往板凳上搭块木板，铺上竹席就这样睡了好几年。
    刘霖一进房间，房间顿时显得更拥挤了。
    刘霖简单将刚刚听到的和余云和说了，随后问余云和：“他们拿走了多少钱？”
    说起这个，余云和立马没了笑容：“差不多两百，具体我也没数，昨天卖出的盒饭钱都被拿走了。”
    余云和摆摊的收入基本稳定在一百三十块钱左右，加上预留的零钱和房间里放的零钱，大概被收走了一百四十多块钱。
    刘霖点点头：“那还行。”
    “哪行了？还有珠姐的一份呢。”
    刘霖挑挑眉：“你那不还有吗？你自己掏点钱还给珠姐就行了。对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被发现的？自行车怎么还到黄中德那儿了？”
    这倒也是，幸好余云和之前将钱存进了银行，存折藏在床底，这才没被翻出来。
    余云和被关起来后，立马将存折找了出来，塞进了鞋底。
    听到刘霖的话，余云和震惊了：“车被黄中德拿走了？昨晚我回到家才被他们盘问的，车是放在我爸那里的。”
    两人嘀嘀咕咕了一会儿，余云和说他啥事都没告诉余支书他们，那消息肯定是余伯泄露的。
    怕等会儿有人来，余云和便催促刘霖离开：“明天咱再聊，你先去看看我爸咋样了。”
    “行。”
    从小窗口跳出去后，刘霖突然想到一个主意，转身将头伸进屋里，小声对余云和说：“过来过来，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