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的枝丫甩在沈西洲脸上,划拉出几道小伤口,他却恍若未觉,仍旧固执地仰头望着小公主。
李峦深吸一口气,瞪大眼睛意味不明地看着这不太正常的二人。
沈西洲脸上的血印子像是撕开了谷荔压被封印住的不忿缺口,她握紧枝条,照着沈西洲的脸左右开弓地甩打。
“让你折只梅花都不会,该打!”
“踩脏本宫的梅花,该打!”
“胆敢直视本宫,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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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鬓间的步摇乱晃,一下下撞在谷荔的脸颊上,撞得沈西洲心头一颤一颤地疼,只想帮她扶正欲掉的步摇。
可他不敢。
李峦上前想要拦下小十三的施虐行为,“十三,可以了!”
打人不打脸,她偏偏就逮着人家的脸扇,一副不将对方毁容不罢休的模样。到底沈西洲是自己的副将,十三这么蛮不讲理有些过了。
寒气吸进鼻腔,灌入肺腑,谷荔喘得有些厉害,还没好透的咳疾又犯了。
就势靠着扯她的李峦掩嘴咳个不停。
沈西洲心疼不已,想要为公主顺气的手握得死紧,他摸出了袖中的匕首。
沈西洲单膝跪地,仰着血痕交错的脸,诚恳地望着公主,道:“既然公主不喜末将的这张脸,我毁了便是。”
不等他人反应,他抬手挥起一刀。
刺眼的红色血迹从他的颧骨一直下拉到下巴,鲜血顺着锋利的刀锋滑过刀柄,滴滴答答落在一地凌乱的梅花花瓣中,沁入泥泞里。
谷荔咬唇,看向跪地的男人,眼神依旧冰冷。
“沈西洲!”李峦简直要被这两人的奇怪行为气死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毁了自己的脸。
“沈西洲?”谷荔回神,“呵,你不是沈轻舟,沈复之么?”
沈轻舟不答,只抬着匕首问:“够么!”
解气了么?
“你!”谷荔气得剧烈咳嗽,“咳咳咳!”咳得脑壳胀痛,眼前发黑,站也站不稳。
李峦心疼地给谷荔拍背顺气,没好气地对沈西洲道:“还不滚回去上药。”
沈西洲却不敢就这么离开,他有些慌张地看着摇摇欲坠的公主,懊悔自己太过血腥的脸会吓到她。
“滚,丑的吓人还敢出现在本宫面前?”谷荔憋着一口吼完。
小脸已经憋得通红。
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缩进李峦怀里,谷荔再也支撑不住了。“十二哥,我难受!”
李峦也不管沈西洲了,拦腰抱起谷荔抢先往林子外面跑。
谷荔再次病倒了,皇后将李峦好一通责备,又派了自己的嬷嬷专门去公主府监督照顾谷荔。
沈西洲知道公主是个好颜色的,当然不敢就这么轻易毁了自己的脸。他只是想让公主殿下出了那一口气。
回去后,沈西洲特意求李峦请来了太医,用最好的药膏,治疗脸上的伤。
将脸包的跟粽子一样,也不能阻止他天天去公主府外面晃悠。不过沈西洲没有再见到过小公主。
直到李峦启程要回北疆时,谷荔还在断断续续地咳嗽。
皇后担心谷荔咳疾不好好养着会落下病根,不同意她出城送行,只让李峦提前去公主府辞别。
“十二哥,你要走了么?”
“嗯。”
“哎,都怪我这风寒拖累了,不然我就能跟你一起去北疆领略边塞的长烟落日了!”
“是是是,你先养好病,要去哪里不成呀。”李峦咂咂嘴,她也就嘴上说得轻巧,没见桂嬷嬷的脸都快拉到胸前了么。“你就安心在府中养好身子吧。”
“哦。”
李峦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忍沈西洲的痴汉乞求,他说:“沈西洲的脸划拉得不深,太医说再养个一两年,疤痕就几乎看不出来。”
谷荔挥挥手,“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完成任务一般说完沈西洲交代的话,李峦轻松了不少,他一起身,身上铠甲咔咔响。
谷荔叹口气,“十二哥,一切千万小心!”
李峦郑重回:“皇兄知道。”
谷荔站在屋门口看着他出了殿门,穿过庭院拐上了一旁的长廊,直到彻底掩去了身影。
再见面,大家都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了吧。
公主府外,绷带缠脸的沈西洲牵马立在一旁,见李峦出来,将踏雪的缰绳递给他。
“王爷,公主殿下的身体如何了?”
“你跟小十三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这两人之间绝对有不一般的纠葛。
可他调查过,除了小时候沈轻舟救过小十三外,两人就再也没有别的交集。
况且据他所知,两个当事人都对小时候的救与被救都表现得很淡然,仿佛不存在一样。
那如今两人之间的矛盾又是怎么来的呢。
哦,不对,沈家窝藏异族血脉的孩子,这事是小十三无意撞破的,这才导致了沈家的倒台。
可,这也不能怪小十三吧。
本就是沈家夫人糊涂做错了事,他父皇对沈家的处置已经够法外开恩了。
还是不对,他怎么看着不是沈西洲怨恨小十三,而是小十三不待见沈西洲呢?
李峦早就想问沈西洲了,他为什么要那么关注小十三,看着也不像是不怀好意,倒更像是少年慕艾。
奈何这些天他总是在宫中不得脱身,沈西洲也整日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瞧不见他的人影。
沈西洲没有回答李峦的问题,翻身上马,又看了一眼公主府,打马先一步赶去城门。
李峦愤然上马赶了上去。到底谁是主子,谁是谋士,这人怎么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看他下次还能不能从自己手里知道关于小十三的消息了。
李峦的回归和离开就像一阵风一样,并没在京中引起什么波澜,但自从他离京后,京中的局势却更加紧张了。
在公主府躲懒的谷荔没有感觉,但日日上朝的大臣却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正月还没过完,六王爷李岐被爆出私藏铁矿被禁足王府,等待皇帝的调查结果。
接着十一王爷李峪德行有亏被雪花一样的奏折打压得失了圣心。
谷荔让人去东宫叮嘱李绍,保存实力,不要参与进几个皇叔之间的争斗中去。
接着御史台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抓着七王爷安王的原配王妃的病逝的真正原因疯狂弹劾安王。
望着下面大臣之间狗咬狗的局面,武昌帝气晕在了龙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