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胜关城外。
    随着孙传庭、周运清、许成名三部大军陆续过江上岸。
    战斗仅仅持续半个时辰，叛将刘子明就被人五花大绑的押送到孙传庭跟前。
    “孙将军，我等操江衙门下的水师官兵根本就不想造反，完全是以刘孔昭为首的高层逼迫才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末将请将军随意处置，只求不要难为那些士卒，他们这些年过的很不容易。”
    说话的是操江水师参将皮德威，此时他自缚双手，褪去盔甲，带着手下数千士卒跪在地上，在他跟前则是叛将刘子明和其数名心腹。
    孙传庭并没有贸然说话，转脸看向一旁的葛谱：“葛大人，南京城是你负责的，皮德威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葛谱眯着眸子，摸出一本册子，细细的翻阅起来。
    “皮德威，镇江湖溪人，天启元年武进士出身，后在京中五城兵马司任职，天启三年调任操江水师副千户，天启四年在丹徒剿灭江寇有功升任操江水师游击，刘孔昭见你有才，提拔为参将，在刘子明手下做事，我说的没错吧？”
    皮德威听到跟前的人把自己详细的过往念出来，有些发懵。
    “没错，末将当年得武进士后，被丢到五城兵马司当东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接连三年职务没有任何调动，末将父亲动用家中资源，把我调到南京。”
    “嗯，根据情报来看，你这些年得所作所为还勉强合格，对待士卒还算不错；
    孙将军，可以考虑接受皮德威的投诚，陛下说过，江南官军若有无心谋逆者，可从宽处置。”
    孙传庭听完葛谱的建议后，沉吟道：“命你手下士卒全部放下武器，在大胜关城南外原地休整，等待陛下圣裁，另外城中叛军若有无心谋逆者你可去劝解。”
    皮德威听完孙传庭的话后，眼中带着喜色：“末将多谢孙军门不杀之恩！末将这就去城中劝降。”
    皮德威说完，让手下的三千士卒放下武器，褪去盔甲在城南集合原地待命，之后孤身一人走入城中。
    大约三炷香的时间过去，他带着城中两万多人全部走出。
    “孙军门，城中剩余两万一千八百六十五人全部投降朝廷。
    这五人都是操江水师的参将，后面八人是游击将军。”
    皮德威一身素衣站在孙传庭跟前解释。
    “呵呵，皮将军，皇上来了，你还是亲自对圣上说吧。”孙传庭笑着说完，侧身站立，朱由检迈步从后方的军阵中走出。
    “末将叩见吾皇。”
    皮德威见状后，赶忙跪下行礼，在其身后一众将士也赶忙跪下。
    “都起来吧！朕很欣慰，你们还记得自己是明人，还记得自己是朝廷的武官，江南二十万将士反叛，朕很心痛，同时也很愤怒！
    身为明人，身为我大明卫所官兵，你们选择弃暗投明，朕看到了大明武官还没有完全烂成毒瘤。
    尔等虽主动归降，但已有助纣为虐之实，朕不杀你们，但是必须要有惩戒！从此以后，你们不再是官军，各部就地解散，将领交出印信兵牌，士兵回家，南直隶所有地方卫所全部就地解散，卫所下辖土地全部收回，如此你们可有意见？”
    皮德威和其余几个参将相互对视一眼，他们心中也很清楚，不论自己这些人是不是收到上面的胁迫而造反，都有了诛九族的谋逆大罪，现在皇帝没有杀他们，只是解散大军，裁撤卫所，这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谢陛下圣恩。”几人再次跪下叩首。
    接下来，两万多江南卫所士兵，褪去盔甲，交出武器，就地解散，相互归家。
    他们都是当地卫所兵卒，很多人甚至是军户，根本就不是正经的士兵，现在皇帝没杀他们，反而让他们解散回家，以后再也不用受制于卫所之苦，许多底层士兵非但没有难过，反而带着喜色。
    大明律有定，一旦被编成卫所军户，家中世代都得有人当兵，职业限制完全把他们卡死，他们不能从事工匠、商人和农民。
    还有经济问题，在这个时期的大明，土地兼并已经达到顶峰，这些军户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农田，他们名义上是军户，实际上已经成为军田被占据的那些大地主，大商人的佃农。
    更重要的是身份地位低下：这个时期，军人的社会地位降低，军户也因此受到歧视，被视为贱民阶层，在社会交往中常受到不公平对待，普通农民甚至不愿与军户通婚。
    朱由检看着那些欢天喜地离去的士兵，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在最初的时候，这些卫所兵闲时参加军事训练，忙时则为农民，不但为国家节省了大量的军费支出，同时还在地方形成有效的威慑力，而现在卫所制下的军户已经成为这个时代最为痛苦的一批人。
    “孙传庭，派人收拾大胜关城，问问赵率教，江宁打下来没有。”
    “是！”孙传庭行礼说完，快速离去。
    一个多时辰过去，大胜关城被十九军的将士占据，并把塌陷的西城墙清理完毕。
    “陛下，赵将军来信说，已经打下江宁，同时完成对南京城的战略包围，现在整个南京城外都是我军骑兵，任何人和消息都出不去。”
    朱由检闻言后看向葛谱道：“城中情况如何？骆思恭可有消息传出？”
    “回陛下的话，末将在半个时辰前已经派人通过暗卫开掘的隐秘地道潜入城中，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传回。”
    “好。”
    朱由检说完后，大军开拔。
    大胜关城以东就是江宁县，距离南京仅有二十余里，同时也是拱卫南京城的军事重镇。
    江宁城，赵率教看着城墙内侧排队蹲在地上的降兵，眼中满是悲哀。
    在数个时辰前，他带领麾下第九军仅仅进行一番试探性进攻就直接夺下了城池。
    当他率军冲入城中后，城中一万余人卫所兵直接就投降了。
    江宁作为拱卫南京的军事重镇，他想过可能会面临一番激烈的厮杀，但是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陛下，臣第一波攻击就打下了江宁城，城中一万三千卫所兵全部投降，其中以周山为首的八名叛军将领已经全部拿下。”
    朱由检看着跪在地上的八人面色平静。
    “叛军将领全部斩首，其余卫所兵士卒交出武器，褪去盔甲，就地解散，全部回归户籍所在地。”
    “陛下，这···他们都是南兵，就这么放走会不会再次被那些人给招募起来？”
    赵率教在一旁低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朕已经宣布，裁撤江南卫所，你们从此以后便不再是军户，各自回家去吧，未来朕回收回你们被侵占的军田，重新分配土地，你们回家后不许受雇于任何人或势力，等待朝廷的政令即可。”
    朱由检站在叛军跟前说着，许多士兵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难以置信，随即便是狂喜。
    “皇上圣明！”
    ···
    一万多卫所兵的欢呼声响彻整个江宁城。
    没多久，等这些人在领取到一定的吃食和少量的盘缠后，陆续离开江宁城。
    南京城中。
    当江宁失守的消息传开后，整个江南集团的上层全都鸦雀无声。
    以魏国公徐弘基为首的江南权贵集团从宣布造反至今，月余时间，皇帝亲率大军一路杀到南京城下。
    这让所有人都心惊肉跳起来。
    “诸位，南直隶，江浙的队伍可拉出来？”
    钱龙锡看着安静的众人，率先开口询问。
    “钱老，童良才传来消息，浙商原本已经召集六万大军，不过在大军行至富阳城时遭到一股来路不明的朝廷大军袭击，大军已经被打散，他正在重新招募大军。”
    “徽商那边已经招募起四万大军，由江孝丰带领目前已经行军至高淳。”
    “在江西募兵的沈复霖已经招募起七万人的队伍，目前也在行军中，短时间内还无法抵达南京支援。”
    坐在首位的徐弘基脸色有些难看的开口道：“也就是说，三路援军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抵达，这南京城还需要坚持些日子。”
    “老国公，老夫有一法子。”
    叶向高缓口出言。
    徐弘基目光看着他道：“叶老大人尽管说来。”
    “眼下城中尚有十几万大军，朝廷一时半会想攻下也不大可能，根据老夫对当今皇帝的性子来看，他并不想南京城生灵涂炭，咱们可施行缓兵之计。
    老夫听说李枰命锦衣卫拿住了杨涟和魏大中二人，咱们不妨用二人和皇帝做个交易。”
    徐弘基皱眉道：“杨涟和魏大中在朝中地位不高，能让皇帝妥协吗？”
    “呵呵，老国公，你还不知道吧？杨涟和魏大中当初带着张溥兄弟回来，是皇帝暗中授意的，为得就是让咱们降低防备，二人来南京后，咱们的许多事都被他俩秘密告知皇帝，甚至好几次会议的内容都被他俩一字不漏的传达到皇帝耳中，若不是我命锦衣卫暗中盯着他俩，还不知道他们能藏多久呢！”
    李枰冷声出言说话，同时目光扫过在座的一众东林大佬。
    “行，既然二人在皇帝心中地位高，那便试试叶老大人的法子吧。”
    “可惜那三个钦差没抓住，否则有这五人在手，咱们和皇帝谈判的筹码也多些。”李枰低声感叹一句。
    从徐弘基回南京宣布造反那天，他就命南京锦衣卫去抓魏忠贤和温体仁三人，可惜搜遍全城，连个人影都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