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有苏的路上,顾真也是一言不发。
顾爻偷瞄着自家堂姐的背影,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那股子低气压,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是,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啊。
顾爻试探着开口喊了一句,“二姐……”
顾真转头,那眼里却弥漫着水雾,明明泪水已经快溢出眼眶,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那双有苏皇室一脉相承的碧眸里,蕴着难言的气愤,恼怒,和……伤心。
顾爻从未见过顾真哭。
他出生时顾真就已经长得挺大了。
一直以来,也都是顾真护着自己。
顾真倔强而要强,而且极为调皮,自小就没有一点女孩子该有的娴静模样。
在顾爻的记忆里,就算是那次她带着自己溜出有苏,让外面发狂的妖兽伤了她,她也是以命搏杀妖兽,不知何为低头避让。
即使受了重伤,也要那只妖兽付出性命的代价。
回来时,她还去长辈处领了责罚,被长辈又拿金柳条抽了一顿,罚跪在门外。
就算是重伤跪着,顾真的脊背都是那般笔直。
像一棵直傲的青松,不愿低头。
她去领罚,也只是因为差点让自己的弟弟受了伤,以此来惩罚自己。
并不觉得自己以命搏杀那妖兽有什么错。
自认为无错,她便不会低头。
可长辈罚她,更多的却是因为她不顾自己的性命。
莽撞,直横,倔强,不懂变通。
这是有苏刑法堂长老给顾真的评价。
顾真听过也只是一笑而过。
就算是背上被抽得满是血痕,在顾爻哭着过去安慰她时,她依旧能呲牙咧嘴地说一句“不疼。”
也不管自己的模样是多滑稽。
跪完了,在床上躺个几天,又是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
照样带着顾爻招猫逗狗,胡作非为。
她乐观开朗,脸上永远带着笑容,就像是一个永远发光发热的小太阳。
从无阴霾。
可是如今,一向乐观开朗的顾真却哭得这般伤心,让顾爻都愣住了。
顾真看着顾爻一变再变的惊愕眼神,不自觉地眨巴眨巴眼睛,一滴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她惊讶地抬手擦了擦,怔愣地盯着自己手指上的泪珠。
好似不相信自己哭了一样。
顾爻看得心中也难受,刚想安慰两句,就见顾真仰面掩袖,好似要将眼眶里的泪全部憋回去。
却无济于事。
那大颗大颗的泪珠,还是顺着那脸颊滑落,又在地上洇出一片深深浅浅,星星点点的痕迹。
就连那价值连城的鲛锦都被这无声的泪珠浸透,在袖口洇出一片湿痕。
顾爻临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现在的顾真,与其说是想停下哭泣,不如说,现在的她是不想在自己面前失态。
一向以保护神姿态出现在自己身前的姐姐,不愿在自己弟弟面前跌落神坛。
顾爻垂眸,抿了抿唇,不知该不该让顾真一个人静静。
可是他也想告诉自己的姐姐,他这个弟弟,也是可以依靠的啊。
顾爻握了握拳,眼中满是坚定,抬头看向自家姐姐,上前将她一把抱进怀里。
他将顾真的脑袋摁在肩头,轻声安慰道,“二姐,这样我就看不到你的脸了,也不用担心丢人,你就把我当个木头桩子,想哭就哭吧,哭完了,告诉弟弟是谁欺负你,我们打回去!
我是有苏的元良,哪有让自家人被欺负了的道理。有苏如今就算比之其他二族式微,也不是能让什么阿猫阿狗随便欺凌的。”
顾真被顾爻的动作整得一愣。
但是,当她的脑袋靠在自家弟弟肩头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她自认为没有长大,还需要保护的的弟弟,如今也比她高了半个头。
已经是个大人了。
也会保护自己的姐姐了。
听到顾爻护短的话,她只觉得酸楚,心中那股一直压抑的委屈一瞬间爆发。
原来她也是有任性的资本,会有人给她兜底。
一直把自己放在保护者的位置,时间久了,连顾真都快忘了,她其实也是有苏皇室的小辈。
有家里人会为了她出头。
她一把揪住顾爻胸口的衣服,将那贵重的礼服蹂躏得不成样子,趴在顾爻的肩头放声大哭。
顾爻没有在意礼服的死活,任由顾真发泄自己的情绪。
他将手轻轻放在自家姐姐的脊背上,有一下没一下轻抚着,嘴里还在轻声安抚着自家姐姐崩溃的情绪。
眼底满是心疼,还有一丝……杀意。
自家姐姐一向是个心大骄傲的,从不会把一些杂碎放在眼里。
能把自家二姐气到这般程度的,必定是亲近之人。
毕竟,被亲近之人捅的刀子才是最痛的。
别让他知道是谁。
66在虚空中看着顾爻,那压抑着凛冽杀意的碧色眸子和沉凝的面色,是风雨欲来的前奏。
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次是真的有人碰到顾爻的底线了。
与其等着顾爻来问,还不如现在自己就去查到底是哪个倒霉蛋惹了这个小祖宗。
宿主这怒火,是会把那个人祖坟都给掀了的节奏吧。
66为那个倒霉蛋默哀三秒。
不过能将顾真气到这种程度,那个人一定是做了极为过分的事吧。
人心总是偏的,跟在顾爻身边这么久,他也是挺喜欢有苏的人。
66不再打扰二人,转身入系统空间去查事情经过。
惹到了最可怕的宿主和最护短的有苏,那个人会死得很惨吧。
不过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她只是顺手给了宿主一份他能查到的资料而已。
就算他不给,凭顾爻的能力,迟早也能查到。
66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只是想帮一下小九的宿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