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将至,应敛却还是没有联系到师弟。
不免有些着急上火。
他现在都不敢正眼瞧床上一脸期待的美人。
他怕伤了人的心。
明明说好要给他赎身的,现在却要食言了。
寒疏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垂着眸轻声问道:“公子,不必为了我的事烦忧的。”
应敛抿了抿唇,看着面前的人,咬了咬牙,取下了腰间的玉佩。
“阿寒等我回来,我今日定要为你赎身。”
应敛垂着头,轻轻摩挲着掌心碧色的玉佩,那温润的色泽,一看就是主人十分喜爱,时常放在掌心把玩的。
寒疏看出他的不舍,刚想拦住他,就见那抹红影跑了出去。
寒疏叹了口气。
还真就是个傻小子。
老鸨进门,垂首施礼,“阁主,需要派人跟着应公子吗?”
寒疏泡着脚,看了一眼窗外,“派个人跟着,将应敛当掉的东西,都赎回来。”
“是。”
老鸨像是又想到了什么,“那应公子若要赎身,要应允吗?”
“将价格往高开。”
老鸨意会。
那就是不要答应。
待老鸨离开,寒疏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沓银票,轻声笑了笑。
还真是个傻小子,连自己银票被自己拿了都不知道。
***
应敛没想到就算是死当了自己的玉佩,得来的银钱还是没办法为寒疏赎身。
老鸨见着面前的应敛捏着银票垂着眸,一副可怜模样,心下也有不忍。
“虽然这些钱财没办法为寒疏赎身,但足以包下寒疏许久了。”
应敛勉强扯起一抹笑,将银票给了一半给老鸨。
剩下的一半,他要留着给寒疏给配药,还要给人好好补补。
也不知为何,他放出的信鸽都杳无音信。
按着往日,早该收到师弟们的回信了才是。
算了算了,不想了,还是想想今日给寒疏做什么药膳补身子吧。
应敛已经在青楼中待了一月有余。
而寒疏越是体会到应敛的好,就越放不开这个人。
将那信鸽截了一只又一只,就是想将这假象维持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可纸终究会有包不住火的一天。
寒疏也没想到自己信任的手下里也出了叛徒。
还带着那些四方阁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来了这里。
当火光四起的时候,寒疏就预感大事不妙。
外面充斥着金铁声,厮杀声,惨叫声。
火光中,应敛的脸都白了两分。
可抓着寒疏的手却攥得更紧。
像是永远不会放开。
“阿寒,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寒疏垂着脑袋,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的颤抖,却仍旧不肯放开自己。
“找到那个欺师灭祖的叛徒,将他千刀万剐!”
应敛听着外边的动静,已经有人那踹门的声音,已经快到这扇门前了。
应敛掌心濡湿,将指尖的银针又夹紧了几分。
“阿寒,等会我一喊,你就往外跑,不要回头,知道了吗?”
少年低沉的声音落在耳畔,让寒疏心上一震。
无端慌乱。
应敛也没有太过在意。
人影已经到了门前,应敛将寒疏的手又攥紧两分。
随着门被踹开,银针裹挟着真气朝进来的几人爆射而去。
应敛用上全力,银针上也都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这是应敛第一次用这般烈性的毒药。
他想要保护寒疏。
***
寒疏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是当应敛用命护着他逃跑的时候,他突然不想装了。
就算应敛之后要走。
他现在也想保护他。
所以他拿出了收在床板下的配剑。
“这叛徒在这里!”
“四方阁不能落在这样的人手里。”
“杀了他。”
“……”
二楼楼道两边都被人堵住。
而这楼内,已经没有他的人了。
往日他能不顾性命拼杀,如今更要护住应敛。
而应敛看着提剑护在自己眼前的人,低着头沉默不语。
寒疏此刻抓着应敛的手,也不敢转头去看少年脸上的表情。
他怕看到那张温柔的脸上露出对自己的厌恶之色。
他更怕今日连累了应敛和他一同死在这里。
而他手下那个叛徒却还在耀武扬威,“阁主大人,这份惊喜我可是精心筹谋了许久,如今,没有人能再救你了。”
寒疏神色一凛,他知道自己双拳难敌四手,如今最重要的是将应敛送出去。
他手腕一翻,将真气尽数凝聚在剑上,环顾一圈,盯住了守卫最薄弱的地方。
一剑斩出!
是剑气翻飞。
生生地在人群中劈开一条路。
刚烈剑气所过之处,尸横遍地。
许多人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就已经倒地。
寒疏拽着应敛,将一只手扣在应敛腰上,带着人从二楼飞身而下。
四周的围追堵截的人已经围了过来。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放在往日,若有人在自己面前这般叫嚣,寒疏定要用他们的项上人头来祭剑。
可现在,他实在是害怕。
害怕应敛会受伤。
害怕应敛会因为他丢了性命。
逃出生天后,应敛要杀要剐都可以。
但是应敛一定要平安无事。
叛徒筹谋多日,又怎会轻易放人离开。
四周的巷子中早已布满了埋伏。
寒疏和应敛被堵在了一个死胡同。
他抬眼看着眼前的一群人,将应敛又往自己身边护了几分。
火光,剑影,惨叫声在这个小巷子中混成一团。
残肢遍地,是人间炼狱。
寒疏一身白衣已经被血浸透,他已经分不清这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他也不知道路在何方。
他只知道一个劲往前拼杀。
要为应敛挣出一条生路。
就算身上鲜血淋漓,寒疏将应敛依旧是护了个严严实实。
没有让外边的人伤着他一分。
感受到轻微的颤抖,寒疏将人的脑袋往怀里一按。
“别怕,我会带你出去的。
别看,当心血溅到你身上。”
清幽的兰香混着浓烈的血腥气,昭示着眼前的人身受重伤。
应敛眸光一暗。
寒疏看着眼前像是杀不尽的人,眼眸猩红,深吸一口气。
看来只有那个法子了。
强行破开功法的第九层,是抽筋剥骨的疼。
筋脉尚未拓宽,便容纳了不属于这个层次的真气。
轻则重伤,重则身亡。
换得一时战力,寒疏知道并不长久。
只能速战速决。
围杀两人的人见寒疏抬头,心生不妙。
就见寒疏一手揽着应敛,一手提剑而来。
就算是拼着自己受伤,他也要让应敛毫发无伤地离开。
除却儿时冰窟为了活下去的一战,这是寒疏第一次杀到红眼。
只要在他眼前挡着的人,便都是敌人。
将围杀的人杀得心生惧意,节节败退。
成功带着应敛逃出生天。
在破开包围圈的那一刻,寒疏将所有真气运于足尖,带着人往城外飞掠而去。
等到了郊外,他确定了安全,脚下一个踉跄,才堪堪稳住脚步,将松开了搭在应敛腰上的手,朝地上栽去。
应敛站直身子,俯视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人。
寒疏半眯着眼睛,月光下,只能勉强看清一个人影。
看不清少年的神色。
他动了动手指,“应敛,是我骗了你,如今安全了,你,你快走吧。”
少年未动。
“你,究竟是谁?”
素日听惯了应敛温柔的声音,少年这般冰冷得不带半分温度的质问,还真是不太习惯啊。
寒疏心中一酸,竟有些想落泪。
还真是矫情啊。
寒疏在心中唾弃自己。
不过是一句质问,就让他心中酸涩。
他已经感觉到真气在自己筋脉中肆虐,扯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大概是要死了。
他努力想要睁开眼,想再看一看应敛。
眼前却是一阵昏沉。
可他还没回答应敛的问题。
他可不想死了应敛都不知道他是谁。
“四方阁阁主,寒,寒疏。”
说完这句话,寒疏再无力抵抗眼皮上的沉重。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应敛叹了口气。
少年那张脸好像也凑近自己,在额间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他好像跌入了一个轻柔的怀抱。
是从未有过的温暖。
真好,死前还能做一场美梦。
***
寒疏再次醒来是在药王谷,药王端着药进来,见人醒了,轻笑一声,“醒了?”
寒疏点了点头,“前辈,这里是?”
药王挑了挑眉,“药王谷。”
寒疏垂眸。
应敛竟是药王谷的人。
“我那傻徒弟说都要给你记好账,你养好了伤,可是要留在我这药王谷还债的。”
药王的眼中带着一丝揶揄。
寒疏闻言攥紧了被角,眼眶有些酸涩,“是晚辈的荣幸。”
药王点点头,将手上的药递给他。
寒疏一饮而尽,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应敛的身影。
以为他不愿意见他,忍不住有些失落。
药王轻啧一声,有些嫌弃,“别看了,那傻小子,现在在养伤,根本爬不起来。”
寒疏疑惑,“养伤?”
药王收起药碗,“是啊,养伤,你以为药王谷能轻易带外人进来吗?”
寒疏沉默,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去看看他。”
“别去了,别再把伤口弄裂开,白瞎了我药王谷的药,明日那臭小子就能下床了。”
**
应敛啃着梨子,在树底下乘凉,惬意地看着在药田间劳作的寒疏。
“唉唉唉,那块地也该松松土了。”
寒疏点点头,像是没有脾气一般,听话地向着应敛指的方向走去。
应敛啃完最后一口梨子,轻啧一声,感到有些没意思。
他轻轻捻了捻手指,起身,走到寒疏面前,一把抢过他手上的耙子,嫌弃道:“去去去,一边去,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少爷,没干过什么活。”
寒疏闻言一愣,看着别扭的应敛,笑了笑。
他擦干额头上的汗,倾身附在那红润的耳廓边打趣道:“不是要我干活抵债吗?怎么应公子亲自干活了?”
热气拂过耳畔,让应敛猛地往后一退,险些跌倒。
又感觉自己属实是没气势了些,叉腰,凶巴巴道:“你,你管我!你用的那些药,你得留在我药王谷做一辈子苦工还债。”
寒疏闻言眸光一动,笑得灿烂,挑了挑眉,“好啊,那我可就要赖在药王谷一辈子了,好不好?”
许是夏日午间的微风太过温柔,又或许是面前人的笑容有些蛊惑。
应敛只听得自己应了句,“好。”
———小剧场———
关于两人的第一次。
应敛误食了有催情效果的新药草,又不要别人,一直喊着寒疏的名字,可怜巴巴的。
寒疏看着面前憋得额角青筋直跳,脸色通红的人,叹了口气,将所有人赶了出去。
在风月场里的人,自然是懂这些的。
此刻的应敛乖得不像话,任由他解开衣裳。
两人滚作一团,气息混乱。
可真到了最后一步,应敛却开始掉起了金豆豆。
“你是卖身来了药王谷,居然还要我的身子?!
我对你那么好,你还骗我。”
那带着些哭腔的声音满是控诉,像是要将自己的委屈全部哭出来。
寒疏盯着他看了许久,叹了口气,将那只擦眼泪的手放到自己的腰带上。
“那阿敛要我吧,我来教阿敛,好不好?”
被翻红浪间,哭声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看着身侧睡着的寒疏,应敛十分满意。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寒疏,那就只能从其他方向曲线救国了。
吃一堑长一智。
经过这一遭,总要长点心眼的。
寒疏也很满意,对于他来说,应敛是个负责任的人。
他们,算是彻底绑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