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折竹深吸一口气,这人总是有将他轻易就气到的功夫。
不过一句话,他就想要将这人带回去好好惩戒一番,抬手想要打出一道灵力将这人捆缚,目光却又落在那唇角的一抹淡淡的血迹。
还有这人怎么也压不住的苍白面色。
顾爻看着少年的指尖抬起又放下,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
还是舍不得的吧。
嘴上却不饶人,带着些嘲讽道:“怎么?你还要对我动手吗?也是了,毕竟你就是一个,欺、师、灭、祖的孽徒!”
青年面色苍白,说出的话却依旧伤人,那张俊秀的脸上也满是厌恶之色。
仿佛真的对眼前之人深恶痛绝。
不过一句话,就将沈折竹的理智尽数粉碎,指尖一点,灵力化作绳索,将眼前的人捆了个严严实实。
顾爻没有反抗。
毕竟实力相差太多,又何必挣扎。
见人乖乖的,沈折竹唇角也牵出一抹笑,手腕一扬,灵力捆缚着顾爻就向上飞去,扯得人生疼。
像是要被这无形的丝线大卸八块。
明明可以控制住松紧,却任由它这般撕扯。
这是在给他下马威吗?
顾爻垂着眸,掩下眸中的神色。
沈折竹眸光紧紧落在顾爻身上,逡巡过这具躯壳的每一寸,要看透这人的灵魂,又像是饮鸩止渴般渴望着眼前的人。
“师尊这是连看我一眼都不肯了吗?”
见人垂着脑袋,少年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心中生出些恼怒,一把掰过眼前之人的下巴,逼迫着这人直视着自己。
猝不及防对上少年的目光,顾爻怔愣了一瞬,却又马上偏过头,压下眸中尚未收起的情愫,怒骂道:“我就是不想看见你这个畜生!”
青年像是有些恼怒,偏过脑袋,那声调都有些上扬。
只消一瞬,却也让沈折竹看清了顾爻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慌乱神情。
那双向来浅淡到像是没有一丝情愫的眸,刚刚那是难过吗?
亦或是,爱?
这个奢望让沈折竹心头震颤,连带着手上钳制青年的动作都松了一瞬,即刻就被顾爻挣脱,他轻啐一口,转头恶狠狠瞪着眼前的人,脸上满是嫌恶,“你这个畜生,大逆不道,必遭天谴!”
自小教养极好的人,即使骂人也只能捡着那几个不痛不痒的词翻来覆去地骂,毫无新意。
而这些对于沈折竹来说早就免疫了。
他紧紧盯着眼前这人的眸子,想从那双清透的眸中看出些其他东西,却只看到了对他的厌恶与……恨意。
还真是一点未变啊。
他的这个好师尊。
这眼神他可太过熟悉了,青竹峰上的日夜磋磨,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像是看到什么垃圾一般。
他总以为是自己不够努力,不够好,才惹得师尊生气。
不然那样好师尊,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所以他加倍努力修炼,知道自己入门考核时实力不够,本就是垫底,所有人都说他是运气好,没背景没实力却能被天乾宗最强的顾仙君收为亲传弟子。
甚至顾仙君还放言,此生只会有沈折竹一个弟子。
那时的他,是真的满心欢喜啊。
那样光风霁月的一个人,缓缓走到他的面前,朝着脏兮兮的他伸出手,将青竹峰亲传弟子的信物交到他的手中,温柔地摸着他的头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本君唯一的弟子了。”
这般郑重的承诺犹在耳畔,可眼前人却已非昨日人了。
沈折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暴虐心思,看着眼前这人一身傲骨,仍旧倔强地不肯弯下半分,他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顾爻感觉到本能的危险想要避开,沈折竹却像是看透了眼前这人的心思,指尖轻轻一点,顾爻就感觉脖颈上就是一阵难言的窒息,灵力化作的绳索不知何时绕上了脖颈,此刻那绳索的另一端却把握在一个对他恨之入骨的人手中。
沈折竹却高兴得很,解开了捆缚这人的绳索,只余下手中这一条,笑着将手中的绳索又拉了拉,“师尊,这样你可会乖一些了?”
顾爻闻言一愣,随后脸上浮现出一种难言的屈辱神色。
这般拽着他,与拽着一只宠物,一只灵兽有何区别?
这是将他当成狗了吗?
眸光敛了敛,青年紧抿着唇。
因为窒息,浅若琉璃的眸中控制不住地浮上水雾,将落不落,看起来可怜至极。
却仍旧不愿意求饶。
倔强得好像只剩下这一点子骨头。
两方力量角逐间,那张俊秀苍白的脸上已经浮现起诡异的紫红之色。
修士可以龟息,甚至以天地灵气补充自身。
但是顾爻不行,如今的他,也就比凡人稍微强上一点,这段日子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灵力,刚刚全用来救人了。
现在的他,甚至还比不上体魄强健的凡人。
看着眼前之人挣扎着,勉力求生着,明明只要求个饶就能获得喘息的机会,却死撑着不愿开口。
沈折竹感到一阵挫败。
没意思极了。
指尖一松,那套在顾爻脖颈上的绳套化作光点飞散。
他却没想到,那失了支撑的人却完全无法像他一般立于云端,往后一倒,身躯急速下坠。
“师尊!”
沈折竹眸光一变,朝着顾爻急速暴掠而来。
顾爻看着那脸上带着些慌乱的少年,近在咫尺,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他忍不住咳出一口血,唇角却扬起一个笑,手中掐诀。声音飘忽得好像随时就要散去,却清清楚楚传入沈折竹耳中。
“千斤坠。”
法术既成,带着那一身白衣的人急速下坠,转瞬就要落地。
顾爻与眼前这人拉开距离,脸上笑意越深,脸上满是解脱,闭上眼睛,等着身落废墟,成为一滩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