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成甫抚须笑道:“道长正与我们讲述大殿之上之事,我与太白兄皆以为道长戏言,故而发笑。”
李白恣意大笑:“世人皆道我李白狂放,然今日闻道长之语,方觉道长才是真正的狂人,竟敢与圣人开此等玩笑,真是胆大包天啊!”
闻言,常青含笑不语。
李承天却笑道:“二位,道友确曾入宫,且所言非虚,你们看谁来了。”
李白与崔成甫一愣,目光转向门外。
这一望,崔成甫顿时大惊:“白鹤少年?黄鹤大师?”
李白昨日醉得太快,不识二人,只是略感惊异,却也听过黄鹤之名,便问道:“他们怎会来此?”
白龙、丹龙甫一入门,便急忙放下黄鹤,双膝跪地,向常青连连叩首。
白龙恳求道:“道长,我等特地带师父前来认错,望您宽宏大量,莫与小人计较,恳请高抬贵手,饶过我师父。”
丹龙亦眼眶泛红,补充道:“道长,我父在宫中冒犯您,实属圣人旨意所迫,望您海量包容,宽恕家父。”
常青尚未开口,一旁的李承天已冷哼道:“你师父为博李隆基信任,驱逐多少道门弟子出长安?我道家受佛门压制,难以壮大,皆因你师父所为,如今你等却来求常青道友网开一面,简直岂有此理?”
白龙、丹龙面色微变,深知师父这些年确实做过此事。
为让李隆基深信不疑,黄鹤驱逐同道,不让其他道士在李隆基面前显露真才实学。
李隆基始终以为黄鹤乃道家巅峰,从未见过真正道术,仅见识过幻术而已。
李隆基被黄鹤深深蒙蔽。
故而,道门发展受阻,很大程度上,确因黄鹤暗中阻挠。
白龙急声道:“两位道长,若肯解除幻术,我等必竭力劝师父收心,远离长安,绝不涉足皇家纷争。”
丹龙亦连声附和:“道长乃世外高人,我等纵有天大胆量,也不敢再逗留,望道长慈悲为怀,成全我等。”
李承天望向常青,目中流露询问之意。
常青淡然一笑:“留下你师父的幻术修炼之法,我自会解此幻术。”
白龙心中一惊,暗忖这位逍遥道长神通广大,灵识超群,师父亦非其敌,他索要幻术之法,究竟意欲何为?
丹龙亦暗自思量:“道长幻术造诣远在爹之上,此举或许意在试探我等诚意。”
二人皆为黄鹤亲传弟子,得黄鹤真传,深知常青神通广大,应不缺区区幻术,估计是试探。
于是,二人毫不犹豫,各自将幻术之法娓娓道来。
此幻术口诀世代口耳相传,黄鹤未曾落笔成文,以防外人窃取。
待二人背完口诀,常青方知,二人师门所传幻术,非仅幻术,更含幻阵之法。
整套幻术名曰《百戏》,其中包括角抵、鱼龙、曼衍之戏等?,据二人所言,此套幻术源自敦煌仙鹤。
此仙鹤颇具灵性,修炼化妖,以百戏幻术游走尘世,行善积德,解救苍生。
待功德圆满之际,它飞升仙界,重化仙鹤之姿,于敦煌遗留百戏幻术壁画,后为黄鹤师门所得,绵延传承,直至今日。
常青闻言,摇了摇头:“你师门确有福缘,奈何被你师父如此挥霍气运。”
言罢,常青大手一挥,神识注入黄鹤体内。
黄鹤挣扎之色渐褪,眼神复归清澈。
“我……我在何处?”
黄鹤猛地坐起,满脸惊疑。
“爹!”
见黄鹤恢复正常,丹龙惊喜不已。
白龙亦松了一口气:“师父,您中了幻术,幸得逍遥道长手下留情。”
黄鹤茫然环视众人,呢喃道:“我……中幻术了?”
良久,他突然潸然泪下:“原来……方才一切皆虚妄。”
白龙、丹龙见状大惊。
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师父如此模样。
黄鹤在幻境中所历,无人知晓。
常青的幻境,仅是唤醒了他深藏的记忆,那些遗憾与不舍,他皆在幻境中重历一遍。
常青望着黄鹤,淡淡道:“黄鹤,权势当真如此重要?”
黄鹤低头凝视着自己双手,恨声道:“权势于我如浮云,但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众人皆是一怔。
常青亦皱眉询问:“夺妻之恨?你是说李隆基?”
黄鹤痛苦地闭上眼:“没错。”
随着黄鹤缓缓叙述,常青等人渐渐明了事情的原委。
十几年前,李隆基巡视敦煌,恰逢黄鹤夫妇亦在敦煌游历。
黄鹤为妻购置物品,二人短暂分别。
不料,李隆基偶遇黄鹤之妻,一时色心大起,欲强行占有。
黄鹤之妻不从,又性情刚烈,为了不被玷污,便当场撞墙而亡。
李隆基自知理亏,心虚之下便匆匆逃离敦煌,并下令摧毁敦煌某画壁洞口,将黄鹤之妻遗体藏匿其中,妄图掩盖罪行。
当黄鹤归来,目睹此景,悲愤交加,因此怒杀士兵。
然而,他幻术尚不纯熟,险些丧命于金吾卫之中。
事后,他只好狼狈逃离敦煌,此后刻苦修炼幻术。
待幻术大成,他化名黄鹤,携子带徒,进入中原。
岁月流转,李隆基早已忘却往事。
但对黄鹤而言,这等深仇大恨,岂敢忘怀?
因此,他精心筹谋,混入朝堂,以幻术吸引李隆基注意,再施幻术,使李隆基逐渐沉溺于骄奢淫逸之中。
李承天闻言,怒不可遏:“你与圣人有仇,何不直寻其报仇,何故祸及整个李唐社稷?如此行径,岂不令大唐百姓皆受牵连?”
李白默然,未曾料到圣人竟有这般劣迹。
崔成甫亦叹道:“那是圣人,纵有错,亦非臣民所能定罪。”
黄鹤闻言,放声狂笑,眼中尽是狰狞:“他为人,我亦为人,岂因他身居九五,便能肆意妄为?”
“我乃修道之人,不受天地君亲、皇权至上之束缚,天道之下,众生平等,他辱我妻,致其亡故,我必让他亲眼见证,他心爱之江山,如何在他眼前轰然崩塌。”
丹龙猛然起身,眼眶泛红:“爹……此言当真?我娘竟是圣人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