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底这种事并非是什么好事,而且牵扯到陛下被戴了一顶绿帽子的事,即便宫人们听闻,也只是私下里议论,没有谁敢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而且众人算是齐心协力的瞒着毓秀宫,任瑾舒正高兴与于襄贵人有身孕的好消息中,并没有察觉这风雨欲来的阴谋……
几日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又是一年除夕宫宴,过了子时之后,便是尧帝五年了。
宫中嫔妃都按着品级穿好华丽的宫装,一个个端坐在宫宴之上,不时的言笑晏晏 好不热闹。
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没有哪个会在这种时候作死。文武百官都在,若是这时出了什么事,可真是丢脸丢到宫外去了。
席间,任德妃亲自在宫宴上爆出来襄贵人已经怀孕两月有余的事情。
尧帝听了之后眼神微冷,随后便是笑得开怀, 至于太后,一向注重子嗣,虽然不待见任德妃,可这宫中人有孕,到底是喜事,赏了襄贵人不少好东西。
尧帝倒是并没有给襄贵人晋位份,都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有德妃压着,不过是德妃求子的工具,晋不晋位都不打紧。
一时间任瑾舒成了人人恭贺的对象,反而真正有孕的襄贵人却是无人问津。
郑惜年眼神冰冷的看着得意的任瑾舒,嘴角微微勾起,登高必跌重,总有你哭的时候。
接下来的宫宴就更热闹了,尧帝膝下只有三位皇子,三皇子还被送出宫了,如今宫里三人同时有孕,也算的上是可喜可贺了。
魏淑妃与尧帝,魏太后坐在上首,时刻关注着庄红袖的状况,眼看着庄红袖捂着嘴似乎有些难受,吩咐南星去随喜耳边耳语几句。
随喜听后点头,又附在尧帝耳边嘀咕了几句,尧帝面色不变,微微点头。
魏淑妃了然,吩咐半夏亲自送庄红袖回宫,顺带着把凌霜月一起送回去。
庄红袖微微福了福身子,在宫人和凌霜月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殿外。
静贵嫔与庄红袖座位相隔,眼看着她离开,眼中闪过一抹可惜,多好的机会啊,魏淑妃一向对庄婕妤护得紧,平日里哪里能不出来,就不出来,想动手都没机会,罢了,除了眼前这个眼中钉才是要紧的。
看了云舒窈一眼,两人眼神微微对视,又错开,似乎只是无意间的对上。
静贵嫔,庄红袖,云舒窈,沈朝露,是挨着坐的,原本云舒窈是有封号的婕妤,应该坐在庄红袖前面,可谁让皇嗣为大呢?
庄红袖有孕已经七月,等诞下皇嗣,位份肯定还是要往上升的,云舒窈干脆避其锋芒,主动让位,也算是比较识趣。
虽然两人的动作极其细微,可沈朝露还是瞧见了,只是心下疑惑,并未多问,看着身边的何婕妤微微点头。
一场宫宴,看似觥筹交错,实则暗流涌动。
宫中许久没有如此热闹了,尧帝显然兴致颇高,未曾提前离席,反而是一直召不少朝臣上前嘉奖。
直到临近子时,才让众人出宫,眼看着魏太后已经神色倦怠,尧帝看了魏淑妃一眼说道:“淑妃,你亲自去送太后回宫吧,时辰不早了,孤今日有些醉了,就不送太后回去了。”
“是,妾遵旨,陛下,宫中许久没有如此热闹了,今日是除夕,早前妾吩咐内府司,置办了不少焰火,如今妾要陪太后回宫,这焰火就请陛下带着众位妹妹一同观看吧。”魏淑妃一身明黄色宫装,端庄稳重,言笑晏晏的说道。
只是对比太后和尧帝同色系的黑色凤袍与龙袍,总觉得缺点什么。
“倒是孤扰了你的好兴致,罢了,今日无缘得见,改日孤陪你一场,去吧。”尧帝显然是真的有些喝多了,言语也有些肆无忌惮,看的底下人嫉妒又羡慕。
“多谢陛下。”魏淑妃没再停留,扶着魏太后离开了交泰殿。
焰火啊,最是劳民伤财之物,尧帝又一向节俭,宫中倒是不常有,此刻听到要有焰火看的众人,眼神都有些雀跃。
尧帝看了众人一眼,也不啰嗦,当先起身,走到郑惜年身边说道:“郑卿,来,和孤一起。”
郑惜年微微一笑,亦步亦趋的跟在尧帝身后,紧跟着的便是后宫是一众嫔妃。
此刻也不在乎什么位份里,大多都是交好的几人一起走着,陛下眼里只有郑昭仪,别人走到快了慢了都不打紧。
薛贤妃带着锦嫔。
任瑾舒带着襄贵人寸步不离。
看着任瑾舒紧张小心的样子,顾妃撇撇嘴没说什么,拉着同住一宫的楚玉茗。
静贵嫔与沈朝露,何婕妤并排而走。
倒是云舒窈带着宫里的如贵人杜棠儿反而落在了最后,以及麟趾宫的许玲珑。
许玲珑神思恍惚,不知再想什么,只茫然都跟着众人走。
“哎哟,瞧瞧,同样是怀有身孕,怎么差别就这么大,襄贵人有孕,陛下连个位份都没舍得晋升,反倒是郑昭仪,如今可是春风得意,是陛下放在心尖子上的人儿。怕是等皇嗣诞下,一个四妃之位是跑不了的。”云舒窈瞥了许玲珑一眼,似是随意的说道。
“姐姐说的是,庄婕妤同样怀有龙嗣,如今都快临产了,也没见陛下多去见上几回,反倒是永福宫那里,三五不时的补品流水的送过去。
如今四妃之位,唯独贵妃之位空缺,怕是陛下有意留给郑昭仪呢,看来日后这后宫就是郑昭仪的天下了。”杜棠儿也附和道。
昭仪之上,还有妃,妃之上还有夫人的位份,然后才是四妃,即便郑惜年能够平安诞下皇嗣,顶天封个夫人,贵妃之位远远不是她此刻能够肖想的,可不耽误两人此刻拿出来说嘴。
三人走在最后,似是无意交谈,可却声声入耳,听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
许玲珑似乎神思清醒了几分,眼神渐渐变得阴鸷起来。
“许妹妹,瞧瞧,你还真是可怜啊……”
“许妹妹,你说说你这如花似玉的脸蛋儿,怎么就不招陛下待见呢……”
“许妹妹,姐姐好心提醒你,陛下喜欢有才情的女子,可惜你言语粗鄙,失宠也不算意外……”
“许妹妹,其实陛下从前不是这样的,自从郑昭仪承宠之后,才改变了许多……”
“许妹妹,郑昭仪最喜欢喜诗书,不喜欢谈论什么衣裳首饰,陛下渐渐也就厌恶了这些……”
“许妹妹,你还真是生不逢时啊,若是早几年进宫就好了,凭你这张脸,如今最少也能和本宫平起平坐的,真是可惜啊……”
“许妹妹,瞧见了吗?那才是陛下放在心里的人儿,只要她说上一句,别说是恩宠了,妹妹你啊,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陛下了,本宫是心疼你啊……”
“许妹妹……许妹妹……许妹妹……”
许玲珑的神识清醒不过一瞬,一股子异香传来,她的思绪又混乱了不少。
捂着头,神色有些迷茫。是谁?是谁在说那些话?她要做什么?
对了她入宫了,可惜不过得了陛下一夜恩泽,她便失宠了,她为什么失宠?
是她说话不讨喜?不,是有人故意陷害她,这个人是谁?
“许妹妹……许妹妹……”带有蛊惑的声音从她的脑海里传来。
“许妹妹,是郑昭仪啊,郑昭仪如今怀有龙嗣,马上就要封贵妃了,羡羡慕吗……”
对,是郑昭仪,是郑昭仪阻了她的恩宠,她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她才十六岁,有大好的年华,都怪郑昭仪,若是没有她就好了……
许玲珑只觉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郑昭仪,没有她,她便是陛下最喜欢的人,这贵妃也该她来做才是……
云舒窈与杜棠儿对视一眼,便见许玲珑的眼神有些怪异,叫了两声,没有得到回答,觉得脊背发凉,忙拉着杜棠儿走了……
此刻交泰殿前处的空地上,早有宫人准备了焰火,只等着帝王一声令下,这些精心准备便会迅速升空,即便只是一瞬,也实现了它们的价值。
尧帝与郑惜年站在最中央,其他人都是三三两两的站着,期待着这一场焰火盛宴。
“待会若是怕,孤便捂着你的耳朵。”尧帝温润的嗓音传来,似乎那日的争吵不过是一场梦,郑惜年依旧是别人眼中帝王最宠爱的那个人。
郑惜年抬眼,看着帝王的眉眼,温柔一笑:“那便有劳陛下了。”其实,在这宫里,从来就由不得她选择,陛下的恩宠,她受着,陛下的算计,她也得受着。
既然如此,帝王的呵护她享受的理所当然,只是压下心中的厌恶,她还需要耐心的等待,帝王心术,可不是说说而已的,她相信终有一日,她会得偿所愿,让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子,也尝尝失去心中最重要人的滋味。
帝妃二人浓情蜜意,如同一幅绝美的画卷。看的众人有些心中酸涩,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如今瞧着,也不尽然,虽然入宫的女子,都是带着各种各样都目的,并不真心爱慕陛下,可这独一份都宠爱,还是让众人酸涩不已。
独一份啊,谁不想要。
随着帝王的示意,随喜甩了甩拂尘说道:“放。”
随着新年的钟声敲响,尧帝五年随之而来。
满天的焰火在此刻绽放,众人都心思也不再郑惜年和尧帝身上了,全都看着焰火小声交谈,真是美极了。
说到底,不过是群二十出头的女子,只是因为身在皇宫,现实让她们不得不迅速的适应皇宫生存的法则,从而变成另一个人。
尧帝也确实没有食言,双手轻轻的捂着郑惜年的耳朵,侧着身子,在焰火的照亮下,他的脸明明灭灭,看不清楚,一双眼眸微眯,看不出在想什么。
此刻众人似乎放下了所有芥蒂,全都盯着焰火,交谈着,雀跃着,如同未出阁前一样,恣意又快乐……
“郑惜年,你这个贱人,你去死吧……”一道饱含着恨意的女声响起,随之便是一声惊呼。
“陛下,小心……”在焰火的噼哩叭啦声中,没有人听清许玲珑说了什么,只见她手持金簪,向着郑惜年和尧帝的方向快速而去。
郑惜年一把挡在尧帝面前,紧接着便是金簪刺入皮肉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鲜血的喷涌……
似乎是一刹那间,众人还没回神,郑惜年便倒在了血泊中,那鲜血染红了白色的披风,看的刺眼极了……
尧帝一把踢开许玲珑,大声喊道:“来人,把这个贱人给孤抓起来,随喜,去宣太医,快去宣太医。”
“哈哈哈,死了,贱人死了,我要做贵妃了,死的好,死的好啊,我要做贵妃了……”许玲珑受了帝王的一脚,正中心窝,随后便是一口鲜血吐出,她的眼神变得混沌,盯着血泊里的郑惜年,忽然就发疯般笑了起来……
“这许美人,是得了失心疯吗?”顾妃喃喃道。
薛衡芷不理俗事,此刻也皱了皱眉头,不经意间打量着众人的眼神,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个个都是表演大师,除了惊愕就是惊愕,什么也看不出来。
只是,焰火是淑妃提议的,偏偏庄婕妤身体不适早就回了宫,如今看着郑昭仪那被血染透的衣服,此事怕是没那么好了结,但愿不要牵连到她身上。
“顾妃,不要多言。”薛衡芷还是出声警告道。
看着帝王抱着郑惜年远去,那鲜血滴滴答答的流出一条血路,顾妃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此刻也无意与薛衡芷争锋。
颤声问道:“贤妃姐姐,我们此刻是去永福宫,还是不去,看郑昭仪这样子,怕是……怕是要小产了。”
郑惜年如今也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了,此时小产,怕是要伤了身子,偏偏她还是为了救陛下,这去与不去都是个问题。
不管许玲珑是冲着谁来的,郑惜年挡在陛下面前是事实。这救驾之功是跑不了了。
薛衡芷皱了皱眉说道:“淑妃送太后回宫了,太后年纪大了,怕是不好打扰,如今是新年,便出了这样的事,陛下心中想必很是烦忧,还是不要去了,等明日再看吧。”
“连翘,你去找个人,悄悄的和淑妃说一声,千万不要惊扰了太后。”薛衡芷吩咐道。
淑妃不在,便是她与德妃最大,薛衡芷并没有想要一言堂的打算,吩咐完之后,看向任瑾舒说道:“德妃觉得这般安排可好?”
任瑾舒被鲜血刺激的头更痛了,看了看身边寸步不离的襄贵人,扯着笑脸说道:“如此甚好,夜深了,本宫想先送襄贵人回宫,襄贵人怕是受了惊吓。”
薛衡芷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与任瑾舒相互颔首,也不理会惊愕的众人,带着锦嫔回宫了。
今日这事不好掺和进去,还是各自回宫吧,也不知佑儿害怕没有?
眼看着两人走了,顾妃带着楚玉茗也紧随其后,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许美人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突然来了个大动作,着实是让人费解,还是不要掺和了。
紧接着众人也是各自散开,一场好好的焰火盛会,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随之离开的或许还有一个无辜的小生命。
沈朝露与何婕妤相携离开,与云舒窈错身而过的时候,沈朝露眉心微皱,不动声色的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