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夜月所说,他总是会离开索利斯帝国的,甚至可能就是两三天的事情。
在昂利奇的安排下,那个小女孩还是被安排到王宫某处居所去了。
昂利奇会对外宣称那是她收的女儿,后续去不去和弦院也是由她自己说了算。
断政厅里留下他们两人,一些东西交谈起来也就不用那么弯弯绕绕的了。
当今帝国的痛点在于,大部分弑君者如果强制清除,必然引起民愤,到时候一亩三分地全在造反可就彻底完了。
再加上借助夜月的强大震慑宵小,所答应的条件是要取消贵族制度,在当下的环境和条件下,更是难上加难。
拥护昂利奇的人中,尚且还有不少贵族是肱骨,更别说他们那些贵族的关系盘根错节,在魔法使这个体系里也有不少人脉,就更不好处理了。
夜月这个提议,长远来说确实对帝国有利,可是当下的情况想实施,跟找死也没有多少区别。
说好听点,这叫做自毁根基。
说难听点,这叫做活腻歪了。
“你可真会给别人制造烂摊子。”
昂利奇叹气,他的桌案上到处都是各地传来的麻烦事,本来处理这些东西就令人头疼。
夜月能理解他的困境。
“昂利奇…你之前不是对我说过你们看见的那些未来吗?”
昂利奇抬眼望他,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妨再重述一遍那些你觉得重要的预言。”
昂利奇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东西。
“帝国会在废墟中得到新生。”
“旧时的国王会重登宝座。”
“时代会再次变革。”
几句话从昂利奇的口中缓缓吐出,越念他的眼神就越发古怪。
夜月笑着说。
“你相信这些预言会成真吗?”
昂利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如果【未来】可以被【预言】。
那么【世界】岂不是【虚假】?
可是那些预言确实验证了一些。
昂利奇知道,自己回到这个位置或许就是因为预言的存在。
也正是见证太多预言的成功,所以他才会怀疑起世界的真实性。
┅
试想:
如果你作为一个有思想的人,发现自己的每一天,做的每一件事,都被人记录进一部小说里。
而你在某一天见到了它。
那时的你是否也会如同昂利奇一样开始怀疑世界的真实性?
有一部着名电影《楚门的世界》就向观众们展示了那样的【虚假】。
人生看似有许多选择,实际上那些选择本身似乎也是【虚假】的一环?
导向结局的过程是注定的吗?
如果是…
过程又是否有意义?
┅
【预言】
它的组成部分里面包含了一些其他的因素。
例如【命运】和【语言】。
告诉一个人将要发生什么事。
阐述者需先知道他想表达的,其次是如何正确的去表达,最后是如何令观者能理解阐述者的表达。
【预言】经过这些,才算成功。
┅
昂利奇明显被【预言】误导了。
他认为预言的存在印证了世界是固定化的,未来是一条直线。
在夜月看来却不一样。
因为夜月知道得更多,更全面。
夜月知道未来永远是变化着的。
每一个人的选择都可能影响未来。
【预言】的绝对正确性,来源于足够庞大的信息量支撑。
在上一秒,一个正常的人,或许也可能在下一秒,就完全崩溃。
人们能回看上一秒,也就是过去。
人们能预测下一秒,也就是未来。
可人们真正掌握的,只有这一秒。
也就是【现在】。
夜月不会因为计划被人猜中就害怕,夜月不会因为被读心就紧张。
因为他永远掌握着这一秒。
所以他很少害怕下一秒会失控。
他有着强大的自信,这令他能分出更多的精力去理解别人。
所以此刻,他的语气轻松且肯定。
“帝国在废墟中重生这一条,还没有实现对吧?”
昂利奇心中升起不祥的的预感。
“你想说什么?”
夜月哼笑。
“或许在我走之前,还能帮你做最后一件大事。”
昂利奇的嘴角抽搐。
“你别告诉我…你要做那种事…索拉里斯都没有那么狂妄过…”
夜月看他的眼神带着些赞许与鼓励。
“如果帝国注定要成为废墟,那就让它那么出现好了,你会让帝国重生,这具旧躯壳,就用来埋葬所有的贵族。”
昂利奇猛烈的咳嗽,他的左手颤抖的捂住自己的嘴,右手死死抵住胸部。
“你这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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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利斯西部…
原艾尔达城…
一个地方的腥臭能让方圆数里不见动物,足以见得此地的惨烈。
一个地方的天空都染上淡淡的红色薄雾,足以见得此地的疯魔。
一个长相俊美的尖长精灵耳男子踩着皮革弯靴在黏腻的暗红色街道游荡。
他的外表看起来如此高洁,与此地令人作呕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来到一座桥上面。
桥面是平的,下方有喷水石柱支撑,不过此处的流水同样恶臭。
因为那是浓稠的血流。
介于固体与液体的某种临界值,像被搅碎的线状果冻。
这个精灵耳在桥上驻足良久,另一头终于来了一个人。
那人的长相也是极其俊美,不过加上他周身如同触手一样流动的血蛇,就显得恐怖恶心了。
“你都逃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精灵耳轻笑,平静的转过头看他。
“你能认出我?”
李牧之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
“噗~呵呵呵呵呵呵~”
他笑了很久,才慢慢收敛住。
“你忘了我会读心?再说了,那些土着谁还敢靠近这里?”
夜月解除了【易容】。
标志性的黑眼圈令人印象深刻。
“发疯发够了?现在想通了吧?”
李牧之双手放在桥上的护柱,打了个夸张的哈欠。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在那个世界自杀了,即使这边是夜晚,我也可以正常行动,你会因为害怕这样的我,而杀掉我吗?”
夜月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现在已经是接近傍晚了,下面的血流在夕阳的映射下变得漆黑。
正常人大概会被这场景吓得腿脚发软吧,可是桥上这两人似乎都不在乎一样。
“我知道,至于杀你,在我看来,活着的你比死了的你有用。”
李牧之发颤的笑。
“有用~确实是你能说出来的话~所以你想要我做什么?”
李牧之的心中有一道思想钢印。
那是在跟随夜月这么久后被慢慢打上的,他永远不可能战胜夜月了,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对夜月出手的勇气。
夜月从一点波纹中取出一块徽章。
黑金徽章。
它在空中划过弧线,稳稳被李牧之的右手给接住。
“你总需要一个继续活下去的目标,不如就换个身份,帮这个地方彻底摆脱奴隶这种东西吧。”
奴隶,这是李牧之无比憎恨的东西。
“具体呢?”
李牧之不动声色的将那枚黑金徽章塞进了一点波纹之中。
“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个地方的贵族们会集体造反,甚至打到帝国王宫去,在那之后,你就做你之前做过的事就行了。”
李牧之一阵怪笑。
“你是把我当刽子手了。”
这是一个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夜月走近了一些。
“是你自己在做这个刽子手,原本你才应该是这个国家的救世主,完成这件事,只是拿回这个身份。”
李牧之杀了很多人。
可他仍然害怕着眼前这个顶着浓厚黑眼圈的人。
他令自己感到窒息。
仿佛所有事情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而自己只能选择接受。
良久,他缓缓开口。
“我这种人,值得吗?”
夜月转身离开,轻飘飘留下一句话。
“那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