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怀胎十月,王莺儿今日终于要生了,阮大牛早就盼望着与自己的大胖小子见面了。
可如今现实却告诉他,他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辛苦十个月,当牛做马,累死累活,一个带把儿的没捞着,却是个丫头片子。
这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嘛!
阮大牛愤恨的指着老天,咒骂道:“贼老天,村里的母猪你都让一窝一窝的下公崽子,给我个婆娘却不是不生,就是光生丫头片子!”
“呸~亏我还给你烧香拜佛,还不如买只鸡吃了,还能肚子饱一饱呢!”
阮大牛越想越气,一脚踢向了旁边的箩筐,不料箩筐里装的都是石头,脚踢上去,瞬间疼的他龇牙咧嘴,抱着脚坐到了地上。
稳婆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产妇都收拾好了,孩子有点大,生的时候伤了元气,月子期间好好养养应该就没事儿了。”
阮大牛不甘不愿的点点头,给稳婆塞了钱,便进了屋里。
屋里头是前来帮忙的隔壁婶子,见他进来,笑着说道:“母女平安,大牛你这下也算是当爹了,以后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去把准备的红鸡蛋送一送,图个喜气。”
“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好日子,给别人养的罢了,害我空欢喜一场,还发红鸡蛋,我自己还没吃呢。”
阮大牛气不打一处来,对隔壁婶子也没了往日的笑脸。
隔壁刘婶子见他这样,眉头紧锁,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口气,啥也没说,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虚弱的王莺儿,还有一脸怨气的阮大牛。
“她爹,你别恼,等我养好了,还能生,下一胎肯定是个带把儿的!”
王莺儿看见阮大牛黑脸,知道他不开心,于是小心翼翼的说道。
“哼,你肯定得再生,不然我老阮家谁来继承?”阮大牛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都知道,当家的,之前取得名字是男娃的名字,闺女还没有名字,你可想好叫啥了?”
王莺儿看着躺在自己旁边小小的一团,母爱泛滥。
她不介意男孩女孩,只要是她的孩子就成,十月怀胎,哪有娘不爱自己孩子的?
“丫头片子,有什么好取的,就叫大妞就好。”阮大牛不耐烦的说道。
“大妞这个名字会不会以为别人在喊你?”王莺儿实在累的慌,但她还是得为女儿着想,现在还不能睡着。
“就叫引弟好了,她要是引来一个弟弟,也算是她为这家做的贡献了。”阮大牛随口道。
“嗯。”王莺儿不再多言,一方面,比起大妞,这也算是一个正经的名字,另一方面,她今天着实累了。
不知怎么,总感觉被子里凉哇哇的,身下湿冷湿冷的。
阮大牛见王莺儿母女两个睡着,便转身出去了杀鸡了。
虽说是个丫头片子,但好歹以后出嫁也能要点聘礼, 到时候给儿子娶媳妇儿用,所以还得养活着。
况且王莺儿也得养身子,不然以后怎么给他再生大胖小子。
阮大牛的心里明镜似的,清楚得很。
磨刀霍霍,抓鸡、杀鸡、熬鸡汤,一阵忙活后,阮大牛端了一碗油汪汪的鸡汤去了王莺儿屋里。
屋里,王颖儿睡得很沉,阮大牛这么重的脚步声,都没让她从梦中醒来。
“起来,喝点鸡汤,好下奶。”阮大牛瓮声瓮气的朝床上躺着的人喊道。
安静的屋子里,只余阮大牛的呼吸声。
见床上的人半天没有反应,阮大牛不耐烦的将手里的碗重重的一放。
“啪~”
“给你脸了是吧?咋?生个丫头片子,你还给老子摆起谱了?赶紧起来把鸡汤喝了,抓紧养好身子,老子还等着要儿子呢!”
阮大牛神情不耐,提高声音骂道。
“哇~”
巨大的声响,吵醒了床上睡觉的婴儿,但婴儿不会说话,只是哭的撕心裂肺。
可饶是这样,王莺儿仍然没有半点动静。
阮大牛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赶忙上前,只见王莺儿脸色惨白,面无人色。
“莺儿?” 阮大牛哆嗦着嘴唇,颤抖的声音泄露了他此时的紧张与害怕。
床上的人,仍然没有半点反应。
“莺儿~”
阮大牛的吼声穿透土胚房,直上云霄。
也惊动了街坊四邻。
“咋啦?咋啦?这是出啥事儿?”给王莺儿帮忙接生的刘婶子跑出大门口,碰上了也出来打探消息的马大娘。
“不知道么,吓得我一激灵,被手里的针狠狠戳了一下。”说着,马大娘还将手指塞进嘴里嘬了嘬。
“你仔细听?”刘婶子竖起耳朵,示意马大娘去听。
马大娘静下心,支棱起耳朵,片刻后,一拍大腿,“哎呦,听声音是大牛家传来的哭声,难道是出啥事了?快去看看。”
说着,便颤颤巍巍去了阮大牛家。
刘婶儿和后来赶到的村民也都跟了进去。
“大牛,大牛,是不是出啥事儿了?要帮忙吗?”
马大娘在院子里喊道。
屋子里除了婴儿的哭喊,再无别的声音。
“难道真出事儿了?要不进去看看?”
马大娘跟身边的一众妇人商量道。
“去看看吧,那屋是大牛媳妇儿住的,男人们就留在外边吧!”
刘婶儿说完,一众妇人便三五成群的朝屋子走去。
“哎呦,这什么味儿啊?”率先打头阵的马大娘掀开帘子,里面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马大娘着急的用手扇扇。
却不想,后面传来一个年轻小媳妇儿的尖叫声。
“啊~”
马大娘又被吓得一哆嗦,直抚胸口。
缓过神来,气的拍了一下身后年轻小媳妇儿的胳膊,骂骂咧咧道:“没见过世面的小蹄子,青天白日鬼叫什么,你是嫌老婆子我命长了吗?”
“大……大娘……血……”小媳妇儿却没有其他反应,只是脸色惨白,指头颤颤巍巍的指着前方。
马大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饶是她一把年纪,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也差点一口气厥过去。
血……
好多血……
被子上,褥子上,阮大牛的身上,婴儿的襁褓上……
到处都是血。
王莺儿躺在血泊里,没有一丝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