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一排排石柱依次排列,显露出庄重肃穆的氛围。
顶柱的白色宝石散发着冷寂的光晕,将原本就显得幽静的通道凸显的越发冰冷,在那目所不及的远方,有一道单调而乏味的足音自远而近,向着这边不断靠近。
当—当——当.....
脚步声戛然而止,富有节奏的敲击声顺着轻颤的墙壁,一同传入耳腔之中,它闭上眼睛,凝神倾听着这传递而来的‘情报’。
曾彼此交换的密文在心中浮现,将这份情报予以解密。
(和谈会议开始,计划略有波折,但如约进行中。)
(预备好的棋子们同步已完成,可以试着开始‘崇神’。)
(各地罗网均已布好,只等大鱼离网即可开始。)
它单手抚胸,面色变得肃穆,而后将‘祝福’发送出去。
(愿我等都能如愿。)
(只要战事停止,只要人世不绝,只要自由不改。)
伴随着各自期待的话语传递过来,劳勇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毅,无论如何,他都会默默看到最后,然后实现自己的夙愿。
踏踏踏,沉重而厚实的声音顿时响起,而后,他向着外面走去。
李如初放下用于敲击的手指,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身侧一缕黑雾随之消散,显得屋子也亮堂了许多。
“真是可惜呢,劳勇,恐怕也不会如你所愿,毕竟,我可是要将这个联邦化为死果,彻彻底底的送给姐姐呢,可不能让她在自己的祭日感到寂寞啊。”
她摇头轻笑着,眼中却闪过漠然之色。
洁白玉润的手指用力的在脸上划过,顿时留下深深的伤口,然而,却并没有血从中溢出,沿着伤口向内细细看去,甚至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宛如空壳一般。
它不以为意的笑笑,脸蛋变得光滑,伤口顿时消泯,或者说,掩盖过去。
所谓的李如初,早就不复存在,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具备他人容貌的‘孽种’。
会笑,会哭,会感慨,却唯独不会在意,心中只有一片虚无,所拥有的,只是对生命体的森然恶意。
换而言之,就是深渊污染者。
作为喉舌,作为爪牙,所期望的只有毁灭,那才是它们最为乐衷之事,无关深渊本身的意志,只是一种渴求着终末的狂兽。
“接下来便由我亲自出手,将那份‘崇神’化作祟神吧。”孽种低语着,脸上浮现红晕,眼眸明亮,而后,它望向某处,痴痴地笑道。
“叔叔啊,祂可一直在怀念着你呢,不知你怎么想呢,我可都是一片好心噢,呵呵呵呵呵......”
法胜站起身,长吐一口气,脸上闪过犹豫之色,虽然一路将计划推行到现在,但他心中至今都有些茫然,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好是坏。
......也许,他就不该当一个主事者吧。
“没错,无能者就在此退场吧,接下来就由我来主导。”冰冷的声音自心间浮现,法胜面露无奈之色,随后眼中露出认命的神情。
“那么,接下来就麻烦您了,父亲,爷爷,祖父,以及....老祖宗。”
“哼!”强硬的声音从口中露出,法胜的表情逐渐变得呆滞,眼神无光,而后,他的表情忽地一变,鲜红的眼眸中闪现狂傲之色。
“果然只是朽木,还不如彻底将控制权交给我,无能的东西。”他语气不屑的骂了一句,而后,神情变得沉静,深红的发丝在脑后一荡。
“周奇那里已经准备好了,那个孽种也承诺会吸引那人的注意,那么,是时候发动了。”法桀的眼珠闪过坚定之色,“无论如何,哪怕要付出再多代价,我也会让它们获得自由。”
他看向眼前的虚空,神情越发平静,他轻声道。
“当日你既然选择了封印我们,那么,那次相见便是最后的诀别了,你已经是我们的敌人。”他单手微抬,手心出现一道酒杯,里面是满满的一杯酒。
“永别了,我的朋友,接受自己的罪恶和无能,就这样无力的死去吧,这将是我最后能给你的礼仪。”
法桀头部扬起,酒杯顿时倾下,纯白色的酒液顺势留下,进入下方张开的口腔内部。
啪,他手指一甩,酒杯顿时碎落一地。
“开始。”他平静的宣告道,身后黑压压的人群抬起脸,脸上是如出一辙的黑色面具,而后,众人齐齐拜首,隐入身后的阴影之中。
他闭上眼睛,等待着各地硝烟的蔓延,以及,那个时机的到来。
周文眸光微动,看似平常的瞥了一处一眼,而后,一脸淡然的看向眼前眼神冷冽的蒂尔科夫,古拜塔依旧站在原地,眼皮合拢,看上去对此不太在意。
路遥眉头一挑,与面沉如水的默尔迪对视一眼,而后微微颔首,接着继续陷入沉寂之中,现在这个世间还不是他出世的时机,若非这些人太过,他也不会强行出头。
如果可能的话,他想尽可能掩饰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痕迹,要不然,会很麻烦的。
站在江年身后的江流身体笔直的站在原地,目光直视前方,看上去十分极为可靠,只是,他眼角余光一扫,在那个神秘人身上一扫而过,眼底则泛起一丝诧异。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道身影看上去有些....熟悉。
他心中暗自摇头,自己果然是多想了吧,也许,是自己心太过软弱了,想到这里,他将这段思考压下,竭力维持着平静的样子。
“.....此事不由我做主,我需要——”
“那就找个能做主的人过来。”蒂尔科夫冷言打断周文,而后,视线轻蔑的扫视一周,“真是可笑,这就是你们的重视?!”
“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蒂尔科夫冷笑连连,态度显得极为强硬,而他身后的群星之人也都笑了起来,一脸鄙夷的看着这边,面容上满是高傲之色。
刚从地下爬起来的触手怪西格一脸遗憾的看了看四周,继而一脸淡然的走回队列之中,黄色的小眼睛中浮现傲慢之色。
“真不要脸。”江流刻意压低的愤慨声音传入耳中,江年瞥了对方一眼,江流吓得立马站好,江年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一脸淡漠的转过头。
他的目光变得阴冷,视线直直的看着那个表情变得平和的周文,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发言。
倒是卫松瞪了这边一眼,看起来极为不悦,然后就被江年冷眼一瞥,卫松冷哼一声,收回了视线。
一向被誉为脾气暴躁的许言反而难得的保持着沉静,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珠打量着众人,心中虽有怒火升腾,但他也明白,这里不是他胡闹的地方。
之后去找竹行聊聊吧,他心中默默想道。
在场的联邦人看向那个触手怪,心中难免生出一丝嘲笑之情,明明之前那么狼狈,现在却故作傲慢,简直如同小丑一般。
路遥心中摇头,来自后世的他却明白,对方这种态度,在这个宇宙中反而是稀松平常。
在这些种族看来,被强者击败,哪怕是落得灰头土脸,那都是一种荣耀,但这同样不妨碍它们歧视那些不如它们的弱者。
对它们而言,唯一的信条就是,强大即道理。
路遥心中摇头,尽管他能明白对方这种思想的来由,但很遗憾,出身联邦的他也并不赞同这种观点,而这一点,哪怕是现在的联邦也是一样的。
对联邦的人而言,理不是拳头压迫下的理,而是在法理上无可置疑,愿意为其付出一切的理想和道理。
若说这些家伙野蛮,也确实野蛮,比不得他们自豪的文明,但恐怕,对它们而言,那就是它们独特的‘文明’,路遥暗自想道。
那个人曾说过,如果由着自身的思维行事,不去思考,久而久之,就会越发盲目,近乎偏执,迷失道路,所以,才需要‘破障’。
而他之所以能破境,也不能不说是归于这番话的缘故,只是,他心中摇头,眼神变得锐利,出于自身的立场,他只会站在联邦这边考虑。
其他种族文明也好,野蛮也罢,都与他没什么关系,若有用就拿来,若无用就抛开,只是这样而已。
噼啪,噼啪啪,远方的天空上隐约传来一阵阵声响。
古拜塔睁开眼,目光眺望着远方,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里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吗,如果可以的话,不妨让我们看看。”蒂尔科夫顿时一惊,表情犹豫片刻,继而,一脸微笑的看向周文。
“看来一时半会,我们解决不了彼此之间的问题,这样可不好,这是我们彼此缺乏理解导致的,正好,族兄他有这份兴趣,让我们见识一番如何?”
蒂尔科夫的言语看似温和,实则既霸道,又隐含威胁,在场之人一下子就明白对方的潜意思,要不让对方看远方发生的事,要不就立即中止谈判。
毕竟,缺乏理解这种话都出来了,接下来,肯定要加深理解后再谈,而对它们而言的加深理解方式,大概就是更进一步的战争。
周文眼神幽深的看着对方,身后的联邦之人面色阴沉,却也没有出言反对,良久后,周文的脸上浮现出一道笑容。
“好,确实我们彼此的沟通尚有些欠缺,这里,倒是我方的错了,贵方的要求确实合理,呵呵,接下来,就由我来为诸位介绍吧。”
周文面容诚恳,他一抬手,一道道光霞在空着浮现,光芒堆叠在一起,继而化作一方四面镜,镜面模糊刹那,继而一副画面显示而出。
一道圆状的,边缘近似盛开花瓣的舞台呈现在众人眼中,会场之内稀稀落落的坐着一些人,他们互相闲聊着,眼神不耐的等待着开场。
原本可以容纳数十亿人的场所,此刻望去,却仅仅只有一亿出头的人。
现场的一部分将领,例如许言这种功勋之后已经面色发沉,他们的心中同时涌起羞辱和不甘,那可是他们为之自豪的存在,可不是任由他族观赏的玩物。
可是,在这种情景下,他们也只能强行忍耐,身侧的拳头却因此捏的爆响不止。
“竟然是那个吗.....”卫松皱起眉,他身侧的将领们也与他的表情差不多,他们基本不关注这方面的事,所以,倒一时没想起是对方演出的场地。
“...........”江年一脸默然的看着那里,眼神看上去有些恍惚,眼中的血色升起旋即熄灭,宛如不断回旋的陀螺,转个不停。
“天女奉舞祭。”一向沉默寡言的默尔迪忽地开口,他那浑浊不堪的绿色眼珠直直的看着那副画面,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惆怅之色。
他(我)可是看过那个(妖精)人的演出的,他(我)至今都不曾忘却。
“正是,那是在过去曾对联邦有过功劳的某个人的祭日,因为它的功绩,所以每年我们都会专程拜祭它,让现役的偶像们。”
周文语气淡然的说着,而后笑着看向蒂尔科夫,以及,它身后神情专注的古拜塔,那褐色的眼珠带着审视和评估,如同注视着什么危险物一样。
他的眉头微皱,继而敛去,虽不知道对方在看什么,但也应该不妨碍自己的大局。
他暗暗观察现场的众人,虽有一部分人不以为意,但大部分人依旧神情不悦,呼吸粗重,眼露憎恶的看着群星来人,显然心中对群星的恶感越发强烈。
周文心中暗自叫好,这样一来,即便是想要求和的人也应该说不出口了,只要继续这样下去,最好这些人再发表一些诋毁的言论,这样一来,所谓的议和也就是一句空谈了。
他心中冷笑,什么狗屁和平,他才不在乎那种虚伪的和平,抛开他平日的人设,仅在这次的事件中,他可是彻头彻尾的主战派。
最好大打乱打,打到天翻地覆,最后连那个人也亲自下场,这样一来,自己才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唯有混乱,他才可以乱中求胜,获得那足以定鼎一切的力量!
有人想逆转生死,有人想倾覆一切,有人想获得自由,他全都看在眼中,但他都不在乎,只要他的计划达成,一切的一切都可以重来。
到了那时,哪怕是‘自己’也可以自豪的活在这片天地下,不是作为他人的影子存在。
他叫周文,不叫周奇!
周文心中怒吼着,面上却不表露分毫,他一脸平和的看向对方,接着继续解说下去。
“那里是.......”在漫不经心的观看群星之人中,唯有古拜塔以及心中惊疑不定的蒂尔科夫依旧专注的看着画面。
而在一旁的路遥也转过头,神情凝重的看向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那笼罩着全场,如同一道幻影的存在。
艾尔嘉莎双手平举,举过头顶,如同想要抓住上空的光芒一样,身后跟着一脸漠然的蓓尔和贾律律,两者皆不发一言的跟在后方,眼神显得空洞。
而在前方的一道拐角,斜着走出去就是现场,此刻外面那嘈杂的声音也正不断传至耳中,但那并非是来自于期待和渴望的声音,而是更加浑浊的音色和欲求。
“还不开场,他妈的,浪费老子时间,下次不来了。”
“免费的你还要求啥,随便等一等就有物资奖励,要不然我也不来,谁来谁傻逼。”
“嘿嘿,就当公款听一曲,你们啊,真是不懂享受,啧啧。”
“垃圾玩意谁想听,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去看看那边新开的一家店,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可不是这种只有个名头的玩意。”
“........你们真的忘了吗?”
“.......”
“.......”
“.......”
“.......反正只是失望,还不如不去期待,对吧.....”
艾尔嘉莎深吸一口气,将耳边的声音暂时摒弃掉,而后,她的眼神变得晶莹,这一瞬间,那墨绿色的光芒将黑芒压过,占据了主导权。
“这是我们的舞台,我不会让任何人夺走她,蓓尔,律律,让我们一同前进吧。”
自信昂扬的笑容爬上脸颊,她伸出两只手,脚步向后退后三步,而后向着两边探去。
“嘿咻!”冰冷和粘稠的触感顿时传来。
略显灰白的波浪卷发盘在身后,那无神的翠金色眼眸看着这边,神情看上去有些恍惚。
“蓓尔,你说过,你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吧,我,一直都记得噢。”莫名的,她握紧了伸过来的那只手,脸颊不由贴了上去,如同抱着仅剩的烛火借以取暖的孩子一样。
“律律,我一直都认为,你是我的朋友,直到现在,依旧没有改变。”
草黄色的短发无精打采的落在一边,那带着诡笑的面孔看向这边,身体则显得极为紧绷,粘稠而滑腻的感觉从接触的位置传来,她奸笑着,眼中满是恶意。
只是,她那原本紧绷的身体却逐渐变得松弛,那奸笑的脸忽地一顿,她张着嘴,却只能发出嘶哑不堪的声音。
“我知道。”
“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所以,让我们一起走下去吧。”
藏青色的头发向后甩起,黑色的光芒自瞳孔深处溢出,将原本的墨绿色挤至边缘,但她依旧紧握着身旁两人的手,那张一向缺乏表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是足以带走一切阴霾的笑容。
“这是属于我们的故事。”清泉回荡于空廊,继而消散。
滴答。
晶莹的水滴直直坠落而下,碰到地面,瞬间炸裂开来,散作无数水汽。
韶露初啼,如闻,绕梁三尺,始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