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墨子衡眉头紧锁,脑海里全是下面的尸体。
有好些他看着眼熟,尤其是身上的衣服,全都是横刀门杀手独有的装扮。
这几年在邙山苟活,遇到不止一次的刺杀,杀手一次比一次强。
每一次他都是用满身的伤痕换来活命的机会,根本没有进山处理过杀手的尸体。
原本以为是被山里的野兽吃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虽然地下的尸体数量并不对,少了许多,但他肯定自己没看错。
“九九,你有没有发现地下的尸体有些穿的衣服是见过的?”
他忽然问道。
白九九还真没留意,摇头道:“我没注意这个。
难道那些尸体中,有你认识的人?”
“嗯,”墨子横点头:“是横刀门的杀手。
你还记得那日我被追杀,尸体就这么放在山里没有管吗?
这背后的人是什么时候将尸体弄来这里的?”
听他这么一说,白九九也想起来了。
邙山杀手的尸体的确没有处理,如今出现在这里,让她隐隐有些后怕。
那日后,如果她没有带着闹闹与墨子衡去破庙,会不会被发现?
“这几年你在山里不止一次被追杀,难道你没发现有人进山把尸体带走吗?”
白九九问道。
墨子衡摇头,说道:“每一次的刺杀我都会受伤,状态好的时候,脱险就带着闹闹转移居住地,好几日都不出现在山里。
差的时候会昏迷一段时间,醒来也会尽量避开平时行走的地方,更换住处,还真没有发现异常。”
白九九点头,其实这也不奇怪。
如此庞大的养尸之地,专门的背尸人是有的。
他们通常都会在深夜里行动,墨子衡又是处在那种情况下,没发现也能理解。
“哦对了,说起邙山的事,有个叫沐风的人说你可认识?”
白九九问道。
墨子衡听见这个名字就停在了原地,疑惑的看着她。
沐风,怎么不认识?
那可是他的暗卫首领。
皇城之变前,就带着许多人离开了京城。
墨子衡做皇子的时候,手底下有很多产业,不但覆盖整个大离国,就连其他国家也有。
沐风每年都会离开京城三四个月去查账。
而他师父死后,留在京城整日除了修习武学,便呆在府中不爱外出。
一切都是沐风在打理。
自己没有在白九九面前提起过沐风的名字,她是如何知道的?
感觉人没走了,白九九回头看着他。
见墨子衡的样子,心中就肯定两人是相识。
没等他问,便说道:“那日邙山刺杀我见到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人。
他没有对我动手,甚至还想暗中帮我杀了同伴。
你斩杀敌人重伤,躲进一个狭小的山洞。
我找到你时,刀疤也随后到了。
为了不被发现,我便与你一起藏了进去,而他却自断一臂,做出你掉下悬崖的假象。
当时我就觉得他应该是你的人,而且我们藏身的地方,怕是也被他发现了。
昨夜我在地牢又见到了刀疤,但他却中了万蚁噬心咒,每到夜里会痛不欲生。
过去了这么久,他还认识我,还说不能见你,他身体内被人下了一种蛊。
只要看见你,或许听到你的名字,蛊虫便会苏醒,所以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却不敢去找。”
闻言墨子衡快走两步,来到白九九身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用及恳求的语气道:“九九,他还能活吗?
你能不能救救他?
沐风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们一起习武,师父也是一个。
只是他的身份是我的随从,才没有正式拜师,这些年我不敢在外面行走。
也不敢找他们。
九九,如果能救,求你一定要出手。”
白九九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已经在考虑救治沐风的事情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便问道:“你都没看见人,就不怕是敌人假冒的吗?”
墨子衡急忙摇头道:“旁人或许会,但沐风不可能。
他从小就跟在我身边,长大后也是如此。
保护我的暗卫也是他一直在管理。
在旁人眼中,他就是暗卫,叫影一。
沐风这个名字在我府中没人知道。
认识我的人也只有师父知道他的名字。
所以不可能有人会冒充这个名字,更何况你也说了,他不能见我。
冒充的人不会考虑这么多。”
白九九点头,也对。
看着墨子衡如此焦急的模样,不难看出两人的关系的确很好。
“我能救他,等焚烧了地下的尸体,你带着闹闹离开。
我保证还你一个健康的手下。
不过他的手我无能为力。”
墨子衡闻言立马作揖感谢,十分诚恳:“谢谢你,九九。”
“不用这么客气,其实你也不用和我说太多你的事,只要你让救,我定会出手。
走吧。
后衙里的那个夫人要与下面的尸体一起焚烧,早点弄完,早点回家。
这几日吃没吃好,睡没睡好,身上都嗖了,也没洗澡。”
墨子衡默默跟上白九九的脚步,心中十分失落。
她说,自己的事不用和她说太多,这是不在乎自己的过往,也不在乎他这个人。
看着前面的短发少女,墨子衡脸上浮现一抹凄惨的嘲讽笑意。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大仇未报,真相未明,就想个人私事,简直不是人。
九九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他怎么敢生出妄想的心思?
“呵呵!”
心中一阵苦笑,深吸一口气,用力把不该有的心思和情绪压下,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跟上白九九的脚步。
那一抹身影如同雨后的阳光一样,给他带来了希望,他好想好想抓住。
可少女似乎并不在乎他。
不过也罢,等到有机会复仇的时候,能不能还有以后都未可知,何必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呢?
调整了一下心情,原本脸上有的温柔变成了原来的冷硬。
眼里那一丝对生活与未来的期待不见了,变得冷冰冰,生人勿近。
白九九并不知道墨子衡的变化,她说那些话,只是不希望墨子衡为了让自己救人,说出他本不想说的秘密。
仅此而已。
心思朝着不同的两人很快来到了夫人的院子外面。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缓缓走了出来。
她化了妆,看不出脸上的病态,但瘦弱却掩盖不住。
交叉放在小腹上的双手以及脖子都能看到清晰的黑色纹路。
白九九心头一颤,这个女人是知道自己来做什么的,她难道就不怕死吗?
“夫人,你这是……”
妇人抬手打断她的话,微微一笑道:“我想见一见郑泽林,死活都行。
至于我,姑娘是明白的。”
白九九有些于心不忍了,说道:“也许还有其他办法,不如我们一起想想?”
妇人摇头:“不必了,做人真累。
我活够了,谢谢你的好意。”
说话间回头看了一眼院子,笑着道:“这个院子是我父亲专门为我修的新房,招婿后,我就没有离开过。
少女时觉得我好幸福,成亲后我恨自己不能死。
现在要如愿了,很高兴。”
白九九不知道该说什么,静静的看着她。
三个人沉默着去了地牢,妇人说是看看郑泽林,就真的只是看看。
只一眼,多一刻都没有停留。
白九九心里很难受,却能理解她的用意。
少女时幻想爱慕的夫君,谁能想到,新婚夜却是毁了她人生的开始?
死前看一眼,所有的不甘与怨恨都随着这一眼淡去。
没有怨念和不甘,都是命运的安排,她坦然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