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已经是四个小时后。
陈最看向车窗外,应该已经到了市里,
因为这里的路比县道宽了很多。
也很平整,此刻的大巴车平缓了很多。
没了那种上下弹跳的感觉。
又行驶了一段路,大巴停下,司机往后面喊了一声:“市钢铁厂到了...”
听到他的唤声,车内的几个婶子坐起身,把堆在脚边的行李拎起来,往车门处走去。
他们显然是常坐这辆车,跟司机都熟了,“老刘啊,这次车开的有点慢啊...”
司机笑着摆手,“这不路滑吗...可不得开慢点...你们几个什么时候回乡?”
“这次待的时间长,儿媳妇生了,我得伺候月子,怕是年前够呛能回去...”
“下了雪我这车可就不走了,”
“哎呀,知道知道...”
大巴车再次启动,接着朝前走。
最后停在车站。
说是车站,其实就是个没有外墙的大院子,只有院门上写着“车站”两个大字。
陈最笑着看向司机,“大哥,劳驾问一下,火车站在哪个方向?”
司机给他指了一个方向,“出了车站左转,大概走个十几分钟就看见火车站了,”
“多谢,”
来到火车站,陈最询问了去临市的火车。
只有一班,是早上六点的。
现在已经午间十二点,只能等明日了。
怪不得齐冲不回家了,出趟门才知道,时间都是在路上折腾没的。
坐在小屋内的售票员问他,“要买票吗?”
“卧铺能买吗?”
售票员惊疑不定的扫视着他。
陈最冲她歉意一笑:“是这样...我身体不太爽利,一路所需时间太长,怕撑不住,途中若是再出点什么事,也给咱们添麻烦不是...”
他将半包烟悄悄的塞了过去,“劳烦同志想想办法...”
齐冲曾说过,除了公职人员,普通想买卧铺票,要么在火车站门口找贩子买。
要么,就找售票员。
售票员如果愿意给你方便,那还是很简单的。
陈最刚才眼尖的看到有人给这个售票员塞钱,他收了。
这样就好办了。
售票员轻咳一声,往陈最后面看了看,见没人排队,悄悄的把烟收下,朝他伸出手,“介绍信看一下...”
陈最把介绍信递给他。
“哦,知青啊,这是回家有什么事?”
“嗯,手腕受伤,家里人不放心,在大医院找了个医生,让我回去看看...”
售票员把介绍信还给他,“有病例吗?”
陈最点头,“有...只是在行李里塞着,这...”
他抬抬手,“不用拿,只是在火车上查票的时候,火车上的同志如果要检查你的病例,你得有这个东西...”
“这个自然是有的,”
“好...”
售票员递给他一张卧铺票,有言在先,“这个车厢,靠近厕所,”
“理解...”
这个年代,购买卧铺票并非易事。
通常有级别限制,或者靠单位开具的介绍信或者工作证,才能购买。
可是这些人毕竟居少数,那么多卧铺车厢大多数都是空的。
所以有些位置不怎么好的卧铺车厢票,就落在了票贩子,或者售票员手里。
陈最跟售票员道谢后,转身走出火车站。
拿着介绍信去招待所开了一间房。
简单睡了个午觉,解了坐车的疲乏,陈最走出招待所,在这市里逛了起来。
在市里转了一圈,找到了不下三个黑市的点。
走进一个场面最大的。
再次出来的时候,陈最推了一辆自行车,上面捆了一大袋东西。
骑着自行车返回招待所。
他再也没出过门。
一直到翌日晨,才推开招待所的房门往火车站赶去。
站台上,绿皮列车缓缓驶入,冒着黑烟。
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车门打开的瞬间,下车的人迫不及待的涌出来,陈最随着其他上车的人挤入车厢。
倒霉的是,刚挤进去就闻到一股鸡屎味。
陈最往闹哄哄的普通车厢看了一眼,木质硬座横排座椅,中间还有个大火炉用于取暖。
过道上放满了行李,还有鸡鸭乱蹦跶。
他收回视线,往卧铺车厢走去。
卧铺车厢的人少了很多,他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又等了几分钟,火车缓缓启动,车轮与铁轮的撞击声富有节奏。
陈最坐在窗边,听着火车发出的“哐当”声,望着窗外缓缓后退的景色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嗅到隔壁传来的茶叶蛋味道,他有些饿了。
从床铺坐起来,拿出背包里存着的食物吃了起来。
列车行驶很慢,几乎逢站必停,从东北到临市这五百多公里的路,对后世的快车来说,也就是几个小时的行程。
可对于现在的绿皮内燃机来说,需要足足开行二十多个小时。
卧铺虽然简陋,但还好能躺一下,位置也足够宽敞。
硬座车厢里,座位是木质的。
瘦子还好,稍微有点身材的人坐上去就略显拥挤。
过道上也挤满了人和动物...
还有各种大包行李,走动间摩肩接踵的。
想想都痛苦。
不过...
就是这个卧铺也让陈最有些接受不了。
位置靠近厕所,本以为是冬天,厕所不会有什么大的味道。
可抽烟的也聚集在这里。
烟味大不说,还时不时的在这吐一口浓痰。
陈最的眉拧的越来越厉害,正想着要不要换个地方,带着红袖的列车员走了过来,驱赶着流连在卧铺车厢的人们。
把厕所门口的卫生扫了一下,开始例行检票。
轮到他的时候,陈最将票递给列车员。
列车员把票还给他,接着去查了下一个。
也没有出现查病例的情况。
若知道陈最心中所想,列车员肯定要笑了,真当他们是闲着没事找事啊。
大部分买的起卧铺票的,都不是一般人。
一般人都是想方设法逃票的,就像刚才在厕所找到的那个刻薄老太太。
所以,你只要不是表现特别异常,列车员查过车票后,就不会太注意你。
陈最睨了一眼检完票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卧铺车厢门口小凳子上的列车员,轻轻的缓了口气。
这下应该能安心休息一会儿了。
到站后,有人下车,也有人上车。
在此起彼伏的吵嚷声中,陈最轻阖上双眼。
午饭时到餐车吃了一份米饭套餐,味道竟然不错。
陈最返回车厢的途中,路过其中一节卧铺车厢时,在过道里看到两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
目光对视,收获了对方一个警惕又探究的眼神。
他脚步未停的走过去,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别这么紧张...”
负责保卫工作的警卫a拍了一下b的肩膀,“人家只是路过...”
“嗯,你守着首长,我去前面看看...”
警卫连着走了两个车厢,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再次回到原位,一双眼专注而锐利,时刻关注着周围的环境。
夜幕渐渐落下,夜色悄然覆盖了火车窗外的世界。
原本清晰可见的山川、田野和村庄,随着夜色的落下隐匿于朦胧之中。
深夜,车厢里的火炉燃着,给车厢供给着温度。
列车员最后检查了一遍火炉,也回了凳子上困倦的打着瞌睡。
在这列车“哐当”的声响中听到了其他的声音,陈最眼神一凝,“消音器?”
他没打算多管闲事,翻了个身,闭眼接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