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冰洁微微迟疑的瞬间,谢云霁已毫不犹豫地对她挥剑。
这一个月来,冰洁不在,他只能接手冰洁未了的事,日夜无休地理清了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同时也在不停地寻找她,原以为她下了山,在缥缈峰附近的镇子都找了个遍,现在已是疲惫到了极点。
然而这种疲惫他却已经习惯了。在宋旎欢死后,他就总是这种状态,夜里只能睡两三个时辰,醒来后头痛欲裂,这种疼随着呼吸,似乎永远无法断绝。
对于疲惫的控制力锻炼了出来,面上丝毫不显,依然是公子如玉,气定神闲的模样,只有在拔剑的瞬间爆发出的杀气,才隐隐可窥其内心被日夜折磨所积累出的怒意和狂躁。
这一剑,凌厉迅速宛如雷霆。
冰洁完全没有机会躲,不可置信地看着谢云霁,她才明白这一个月来自以为和他之间微妙的拉扯,竟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个人没有心的。
她身体向前扑,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白衣公子缓步走上前去,扣住了她的后颈,用这些日子以来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道:“很快,不会让你太疼。”
杀意逼人而来,“咔嚓”一声脆响,他毫不犹豫扭断了她纤细的脖子。
冰洁断了气,眼睛却一直睁着。
“又是何必。”谢云霁却是毫无惧色,眼神冷定,伸手抚上了她的双眸。
当时,乐宜也是这样威胁他的。
如果那时他干净利落地结果了她,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就不会让宋旎欢那样伤心。
他还记得她在玉泉山的道观里,哭着伏在他胸前哭得要断气的样子。
不过和乐宜逢场作戏而已,她居然那么难过。
其实当时他就后悔了。
后悔顾忌太多,总想着保全谢家不沾丝毫尘埃,想着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包括乐宜的痴缠。
如果当时他能够像现在这样果决,就不会和宋旎欢走到难以挽回的局面。
是他一步一步给他与她的结局写了死路。
谢云霁抱起了已经没有生命气息的女子,足尖一点,消失在一片苍翠中。
到如今,冰洁依然没有出现在缥缈峰众人面前,门内弟子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位温润如玉的大师兄接管了门派中所有机要之事。
望着不远处窥视他们这边的女子,谢云霁道:“云州温暖富庶,将她们留在那,是最好的归宿。”
玄烛颔首,仿佛没看见弟子若有所思的神色,将桌上的茶杯推到他面前,“喝吧。”
广陵的邑江静静流淌,茶肆岸边的芦苇起伏,一望无际。
茶肆中的众人还在清点行装,谢云霁缓步走到檐下,冷雨还在下,他静静凝视着不远处泛起烟波的江面。
凝视的久了,空中竟有那熟悉的脸,鸦青的发丝迤逦在腰际,她微微转过头,那样美丽,似乎在发着光。
她的眼里有他的影子,憔悴、无神。
她看着他,脸上有淡淡的忧伤,柔柔地唤他:“子澈哥哥。”
“子澈师兄?”弟子唤了声廊下听雨的青年,“师父说我们该上路了。”
雨中的画面被打破,应声而灭,如灰烬般消散,只剩青年伸在空中的手,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什么。
空气中却空空如也。
白衣青年面孔变得苍白,痛苦地闭上眼睛,缓缓收回了手。
心脏又疼了,钝钝的疼。
店小二看着远去的那些江湖人,刀剑无影,可他们竟一个桌椅都没损坏?
“咔嚓”。
谢檀往后退了两步,不料身后的椅子没经住力道竟断裂开来。
“我赢了么?”宋旎欢笑了起来,看着自己手中的刀险些抵住青年的脖颈。
她面前的白发青年却微笑,点了点头,“女侠功法果然厉害,在下佩服。”
他看着宋旎欢一招一式地认真学着,每精进一点,眼睛就明亮一分。
宋旎欢有点心虚,嗔道:“你故意让着我的吧?”
她才学了三日,怎就能把他逼退了?
先前和他比划,总是不得要领,那些脉搏所在之处看着遍布人体多处,可找偏了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她昨夜才露出些气馁失落,今日一早再练,就能将他连连逼退了?
谢檀咳咳了两声,拱手道,“女侠招式诡异莫测,叫人防不胜防。”
宋旎欢知他是哄自己的,便顺着他说道:“是嘛,那你以后可得小心点儿了。”
他走近她,握住她的手腕,令刀锋指向自己的咽喉,声音低沉温柔道:“不用小心什么,你要我的命拿去即可。”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我希望你好。”她笑了,“檀哥,真的,我希望你越来越好。”
谢檀的眼睛黯淡下来,看着天边的流云,道:“你知道,没有你我不会好。”
宋旎欢点点头,不再纠缠这个话题,看着手中的刀刃道:“这刀真漂亮。”
“你喜欢吗,送给你。”谢檀道。
宋旎欢接过短刀,细细打量,刀鞘古朴,手柄处的宝石熠熠生辉,刀刃泛着冷光,如艺术品一般,拿在手里分量颇沉,看起来是已有些年头的贵重之物。
宋旎欢笑道:“檀哥如今阔绰啦。”
不像当年,她和澜止还有谢檀一起商量想去儋州看海,谢檀还要攒钱才能去呢。
谢檀笑了,“什么阔绰,我的就是你的。”
其实这把刀是太子殿下赠予他的,作为他第一次杀人的奖励,这些年他一直从不离身。
这把刀予他的意义很复杂,并不是银钱可比拟的。但只要她喜欢,他什么都愿意给她。
宋旎欢拿着刀在空气中转动了几下,心满意足地别在了腰间。不知怎的,总感觉少女时仗剑走天涯的梦想好像要实现了似的。
白日里出了汗,沐浴过后谢檀为她擦干了头发,便将烛芯剪了剪上了床。
宋旎欢躺进了谢檀怀里,不再觉得谢檀的怀抱太热,反倒很安稳。
他凝目看着她,沐浴后不施丝毫粉黛有种纯净的妩媚,他的目光不由得向她交领下掠过,与其说想起那夜那与绛紫色的系带交映雪背,不如说更欲罢不能与她肌肤相触时的感觉。
那样满足、放松。
人啊,真是得陇望蜀。以前觉得她在身边就好了,可自从那一夜,像是中了蛊。
宋旎欢看着谢檀欲言又止,微微笑道:“把烛火吹了吧。”
“可以吗?”
“嗯……”她道。
烛火熄灭,谢檀的影子笼罩了她,她拉开了亵衣的系带缓缓褪下,而后伸出手抱住他的腰。
幽暗的月光洒下,女子肌肤雪白,腰肢不盈一握,他的手划过她细腻的皮肤,像是多年来梦里的场景。
宋旎欢有时也会感到他的躁动,但她假装不知,闭着眼睛微笑。
他便捱一个晚上,到天亮身体都是坚硬的。
【我要娶你……立你为后。到时候,我们再……】
她唇角的笑意更深,将他搂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