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渊听到苏倾玥这话,他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这一抹异色稍纵即逝,若是不仔细留意,很容易就会被忽视。
苏倾玥一直观察姜渊,自然将这一抹异色捕捉在眼。
果然,眼前这个人,别看他现在只有五岁,可他内里芯子远不止五岁。
两人对峙着,空气就这么沉寂下来。
良久之后,姜渊终是开口:“你果然是聪明,什么都瞒不了你。”
原身正看着画面,听着姜渊这话,她不知为何内心涌现出丝丝不安来。
画面中的人明明是她的阿兄,可是她却没从其话语间察觉到他的隐瞒,反而是便宜苏倾玥这个鸠占鹊巢者,让其在阿兄面前刷足存在感。
一想到苏倾玥顶着自己的脸面对阿兄,原身便恨牙齿咯咯作响。
她越发厌倦蜗居在这具身体里不见天日,她多想光明正大的和阿兄见上一面。
可惜只是奢想,她斗不过如日中天的苏倾玥的。
她在等,等一个苏倾玥变得虚弱的机会。
可原身却觉得前途茫茫,希望不大。
苏倾玥太厉害了,根本就不会受伤,指望其变得虚弱,怕是要等到人老昏花。
可真到了那时候,她还抢这具身体做什么?简直毫无意义。
姜渊可不知道他口中念叨着的妹妹,此刻正寄生在苏倾玥的身体里,正亲眼目睹见证他是如何与苏倾玥谈话,他陷入思考里,正左右为难到底要不要告诉苏倾玥。
将自己心中那个埋藏许久的秘密,告诉给眼前这个他还未知根知底的人。
眼前这个人虽是披着他妹妹的皮囊,可到底灵魂不是他的亲妹妹。
但是他所预见的那些零碎的画面,却又蛊惑着他对眼前之人坦白。
“除了那个梦,还有另外一个梦。”姜渊思虑再三,挣扎半天,终是选择开口说明一切:“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姜渊这会才终于有了一点情绪波澜,他望向窗外,陷入回忆中:“在那个梦境中,我睁眼醒来,是在襁褓中,彼时的我还只是个不能语的婴儿。
但是,我是带着记忆的,带着妹妹被虐杀的记忆。我因为沾了点未卜先知的能力,所以自我能言能走能动起,便开始谋划一切,想要改变父王必死的命运,妹妹被养在他人名下,最后被害死的命运。”
苏倾玥听到这里,眉头一挑,觉得挺有意思,她问:“你成功了吗?”
姜渊点了下头,“我成功了。”
按理说,既然改命成功,那姜渊应该是欣慰自豪的。
可是他没有,他反而是一脸的沉重,好像天塌了一样。
“但是——”苏倾玥望着姜渊,她能从对方的反应感受得到改命成功的结果不是对方想要的,“你发现事情走向完全超出你的预期,是吗?”
姜渊嗯了一声,他神情凝重又显悲痛,“我是保了父王免受巫蛊之祸殃及牵累,也保下太子一党,免那两万人死于非命。可是,因为我的干预,事态越发不可控制,一切都在朝着崩溃瓦解的边缘靠。”
“你一定想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姜渊长长的叹了口气,显然是不想提起那看似成功,实则失败的改命,可话题已经打开,只能说完:“我因扭转乾坤受到反噬吐血昏迷,可是等我醒来后,发现时间又回到了巫蛊之祸发生之前。”
“这是何意呢?”姜渊自问自答,他嘲弄笑道:“我是逆天改命成功了,可上天不如我愿,要将被我篡改的一切修正。我就这样陷入了困局里,我一遍一遍的改变,又一次一次的回到原点。我都不记得我究竟改了多少次,只记得我最后已经麻木。”
怎么个麻木法呢?
姜渊周身的气息是一片死寂沉沉的,这完全不符合他的年龄,他就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早已是日薄西山,一身的死气。
“到最后,我整个人都已经癫狂了。可是我不死心,依旧和天对抗。”陷入回忆里的姜渊,面目间是有些狰狞的。
原身惊讶的看着有所出入的姜渊,连哭都忘了,她竟不知在阿兄身上,竟然发生这些事,实在是出乎意料,让她大为惊奇。
“后来呢?”苏倾玥询问出声。
“后来——”姜渊提起这个,他神情难掩悲痛,“天发现了我的存在,知道一切都是我在捣鬼,于是便将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终于,我再一次醒来,一切都变了。
我没有再回到巫蛊之案发生之前。等我适应一切,我已经是坐在前往陈国为质的马车上。你知道那种绝望感吗?”
姜渊突然转过头来,他眼神直直的看着苏倾玥,想要她给他一个满意的回答。
苏倾玥轻轻的点了下头,表示她知道。
姜渊得到认同,他继续说道:“那是一条不归路,我一旦启程,就不能回头。”
他恨呐,恨那个杀了他父王,从父王手中抢走江山的王叔。
可他太过年幼,什么也做不了。
被送去陈国做质子,是他无法抗衡的命运,也是他的下场。
他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被送去陈国为质,他会落得怎样的命运。
想必是,有去无回的!
“确实回不了头。”苏倾玥赞同的声音响起,也是证实姜渊的话。
原身听到二人的对话,她是哭着摇头,“阿兄,不是这样的,苏倾玥她骗了你。阿兄你能归的,你能回到大夏的。等你回到大夏,你将会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
可是,她说的这些话,只有她听能得到。
苏倾玥也好,姜渊也罢,都听不到。
原身十分气馁,也很受挫。
这个节骨眼上,她其实可以拜托请求苏倾玥代她安抚阿兄,但她又怕惹怒苏倾玥,所以只能死死咬牙将心中的想法压制住。
苏倾玥往嘴里丢了一颗果脯,她问姜渊:“你去到陈国之后,发生了何事?”
也许,能够将一切串联起来,她也能提前知道姜渊与容瑾之间究竟发生什么。
“那可真是一段不美好的经历和回忆。”姜渊是这么说的,可他的人却没表现出太大的痛苦来,他说:“为质那些年,形容起来,大抵是生不如死的——”